段遲找了好半天，終于在前院的啤酒會上看見他。

不知道喝了多少，看樣子沈妄有些暈乎乎的。

段遲微微蹙眉，把他從人堆里拉起來，扔下一句“借用一下”拉著人就走。

后院沒有活動，只有微弱燈光下，一個孤獨的涼亭。

與側(cè)院前院的熱鬧形成對比。

大家玩得正開心，沒人會往后院走。

段遲拉著人到?jīng)鐾ぁ?/p>

“胃難受嗎？”

“還行。”沈妄聲音啞了些。

安靜片刻。

沈妄又問：“為什么不告訴我？我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p>

“……”段遲妥協(xié)地嘆了口氣，“他們說你是唐若曦的舔狗，高揚宸對峙才鬧起來的?！?/p>

“嗯……”沈妄盯著段遲的眼睛，“可以親嗎？”

“……”

段遲轉(zhuǎn)過頭，黑漆漆的水泥地，花圃里蛐蛐的聲音與細小吵鬧的人聲混雜著。

“會被人看見?！?/p>

“沒人會看見?！鄙蛲碜痈┫聛?，或許是因為暈，他沒什么動作，只是僵硬地貼著。

段遲干脆移開，讓他腦袋靠到自己肩上。

沈妄順勢環(huán)住段遲的腰，整個人放松靠下來，段遲感覺到傳遞過來的重量往后退兩步抵住涼亭的石柱，這才足矣支撐平衡。

段遲也以為沒人會看見。

但是——

周一，一切都顯得平平無奇。

沈妄迷迷糊糊剛坐下，卻被許陽一把拎起來。

沈妄一碰就炸，瞬地甩開他，厲聲問：“你他媽發(fā)什么瘋？”

“閉嘴，跟我來?！痹S陽語氣嚴肅認真，拉著沈妄就朝天臺走。

他頭一次見許陽這樣，懵著被他拉著走了一路。

北方十月中旬的清晨，有些涼幽幽的，沈妄吹到天臺的涼風，困意全無。

“干什么？”他不耐煩地問。

“妄哥，那天你說你交了女朋友，其實不是吧?！痹S陽背對著他，語氣出奇的認真。

沈妄感覺不對勁，瞇起眼睛問：“什么不是？”

“你是談了，但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對吧?！?/p>

沈妄本來就困，被他一路揪過來，現(xiàn)在吹得有些發(fā)涼，又被一連串質(zhì)問，瞬間惱火。

“是又怎樣？看不起我是嗎？還是嫌惡心？那他媽就滾，我缺你……”沈妄本來挺生氣，但突然反應(yīng)過來，眉頭一皺，“你怎么知道的？”

許陽回頭一臉認真，“首先身為朋友我真心祝福你，其次我不是覺得你沒告訴我發(fā)火，而是這種事在全校都知道的情況下我才知道?！?/p>

許陽也不知道說什么，該怎么說，于是拿出手機，點開一張照片遞給他。

“這是昨晚學校主群發(fā)的消息，一個人進來發(fā)了張照片就把號注銷了?！?/p>

主群——包含了全校師生。

照片是周六唐若曦生日會上，他和段遲在涼亭接吻擁抱的并照。

很黑，照片很糊，快要看不清，但沈妄那張男神臉和身高比例誰看了都一眼認出來，尤其當天他穿的北卡藍的衣服，特別顯眼。

但另一位主人公背對著，又是普遍的黑色T恤，認不出是誰。

“全校都知道了，包括老師，也知道了?！痹S陽這時候聲音才平靜下來。

沈妄整個人懵著，呆愣地盯著照片，直到黑屏，屏幕上倒映出他怔忪的神色。

段遲正在位置上整理作業(yè)，徐文靜突然跑進來，氣喘吁吁。

“文靜？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值日公共區(qū)嗎？”

準備早讀的唐若曦一臉懵地望著她。

徐文靜眼神飄忽，“呃……老師叫我來喊段遲?！?/p>

聞言，段遲放下作業(yè)，朝門口走。

徐文靜走到樓梯口抬腳走上樓，跟在身后的段遲停下來抬頭看她，“辦公室在那邊?！?/p>

“跟我來?！毙煳撵o沒什么語氣，有種暴風雨前的平靜。

徐文靜抬手去推門，門打開的一瞬，兩人都被涼風吹得抖了下。

“文靜，你干什么？”段遲不放心地拉住準備走出去的徐文靜，她現(xiàn)在太像個準備自殺的人。

“學校主群你看了嗎？”

徐文靜平靜地問。

段遲蹙起眉，“怎么了？”

“沈妄是txl。”

“？！”段遲瞳孔一縮，整個人僵住，手握得不再那么緊，剛才還能感受到的涼風現(xiàn)在卻什么感覺都沒有，只覺得腦子里一團黑圈。

“我不是歧視，我是想告訴你，現(xiàn)在沈妄在他們嘴里，是惡心的txl。”

“別說了。”段遲突然說，表情傻愣愣的。

“你怎么知道的?！?/p>

徐文靜也說了主群的事，還說照片只能看見沈妄，另一個人看不清。

段遲憂心忡忡，徐文靜蹲下來，微風吹得她的碎發(fā)在兩頰飄逸。

“沈妄會怎么樣，會被開除嗎？”徐文靜突然問。

他想去找沈妄，但腳卻沉重地抬不起來，他感覺混亂麻痹了他的四肢，他做不出任何動作，只能呆愣地站著。

緩了好一會兒，早讀都已經(jīng)開始一半，段遲才托著步子坐回去。

今天校長會對沈妄公開處刑嗎？照片被發(fā)到群里，不也是公開處刑么。

為什么照片里只能看見沈妄，我呢，我要不要站出來承認，不能只讓他一個人承受。

雖然吹了十幾分鐘的涼風，但現(xiàn)在坐在這，腦子還是亂，心還是密密麻麻的痛。

整個人像個軀殼一樣。

升旗儀式上，校長沒有出現(xiàn)，沈妄也沒有。

段遲不放心地看向校長辦公室窗戶。

時鐘在墻上滴答滴答，沈妄低頭盯著膝蓋。

“沈妄，你犯校規(guī)還是打人鬧事我都從寬處理，但這次真的太過分了?！?/p>

“我不覺得在校外戀愛是件犯校規(guī)的事。”沈妄平靜地說。

“這是早戀！”校長本來壓著脾氣，但一看沈妄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瞬間上頭?！斑€是同性戀！你不知悔改這么多次我都忍了，你怎么還是三番五次挑戰(zhàn)校規(guī)，要是這樣，你別讀了！”

沈妄一拍桌子站起來：“我他媽就是txl，那又怎樣？我殺人還是放火了？”

“沈妄！你！”

“不讀就不讀，反正你也說我沒救了，那就別救了！”

……

沈妄表情很臭地從辦公室出來，要路過大廳上二樓。

剛到大廳，耳朵里就傳開一道不干凈的聲音。

“那個txl，真惡心?！?/p>

沈妄感覺現(xiàn)在誰看他一眼都能被他打得頭破血流，更別說聽見這個。

他忽的停下腳步朝那人走過去，“你說什么？”

“我說什么了？”

那人看見沈妄這么沖，也沒想到他能聽見，瞬間慫了。

“你他媽有本事再說一遍?！鄙蛲郎喩盱鍤?，氣場壓人。

“我……我什么都沒……”

沈妄一拳打斷他的話，身邊的朋友立刻跑去找老師，沈妄打得很兇，沒一個人敢上去攔，他被壓著打得滿臉是血。

“沈妄！”校長一下來就看見那觸目驚心的腥紅。

周圍聚了很多人，看見這一幕都忍不住犯惡心也沒人敢去抓他。

但沈妄還在出手，勢必打得他落個殘疾不可。

校長迅速上去拉他，卻被沈妄抬手推開，力氣之大，校長五十多歲的身子往后仰，幾個男學生紛紛扶住他。

“校長您小心?！?/p>

“沈妄你要殺人嗎？”校長大喊，整個學校雞飛狗跳。

這時，一個人影從人群里擠出來，沈妄感覺胳膊被人扯住，下意識要甩開，卻聽見熟悉的聲音喊了他一聲，動作頓住，緊繃的神經(jīng)也松懈下來。

再看身下人已經(jīng)被打得慘不忍睹，自己的拳頭上沾滿腥紅。

甚至臉上，脖子上都有血漬。

他抬頭看段遲，那人眼里卻是震驚和恐懼。

沈妄像受到什么刺激，起身剝開人群跑出學校。

“沈妄！”校長看著他的背影著急地摸出手機。

“喂，長教高中，快來快來，有個學生受傷了，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