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崢啊,你說那小囡不會有事吧……”老人擔心。
“我也擔心,我剛才看見王家樹那老東西出來了,她弟弟進去了,屋里就沒動靜了……”宋云崢嘀咕著。
……
陳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她才知道,那女人便是他們的母親,名叫舒蕓。
陳最只能看見舒蕓的腿走來走去,好似把她當做空氣。
眼前已經開始模糊了,弟弟在一旁撫著她的頭,想哭都不敢哭出聲來。
陳最想安慰弟弟,可才發(fā)現自己根本發(fā)不出聲音來。她用盡全身力氣,抬起手臂,緩慢而無力地伸展,像是在擁抱那個早已不在的人。
……
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王家樹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今天破天荒地趕大早回來,可只是帶回了一身酒氣和一個模樣俊俏的女人。
宋云崢這兩天一直未見陳最,心中不免擔心。老太太更是愁得睡不著覺。
……
河面水平如鏡,朝陽灑下來的光射在水面上,像是柔和的光環(huán)漂浮在河上。
宋云崢在河邊洗衣裳,婦女們在旁邊低聲地說著:“哎,聽說了嗎,今兒個王家樹又帶回來了個女人,舒蕓出來迎的時候,那鼻青臉腫的,身上都沒塊好肉!”
“是啊!唉,”朱嬸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那男人給她灌了什么迷魂湯,都這樣待她,舒蕓還死心塌地地對他好。”
“就是說嘛,我記得那舒蕓。剛來的時候,水靈靈的,可漂亮了,天天那嘴角都不帶下來的。唉,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就瞎了眼,看上王家樹的呀,真是可惜了?!?/p>
“哎,我那天還看見他家進去兩個小孩呢。”
“什么?”
“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那小姑娘啊,大眼睛水汪汪的,比她媽還漂亮呢。”
“那不會是他們孩子吧?”
“這個我倒不曉得,不過不認識的話,也不會去那么個地方。估計就是孩子或者親戚吧?!?/p>
“哎喲,真是作孽。”一個信佛的婦女低聲喃喃著。
“可不是嘛,那小姑娘進去好幾天了,我就沒見她出來過。這個年紀,可正是活潑的時候呢?!?/p>
“小李呀,你不是住他們隔壁嘛,你聽沒聽見過什么動靜呀?”一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女人忍不住好奇道。
“那不還是那樣嗎,前幾天晚上的時候,我都要睡覺了,他家又乒乒乓乓的,估計又在打。就剛開始聽見一聲哭聲,然后就是她家男人在罵啦,罵得好臟的,好像還有小孩子哭聲,不過不是很清晰。搞得我那晚上又沒睡好。”
宋云崢越聽越是不安,撇下衣服和木棒就往家跑。
“云崢??!你衣服什么的都不要啦?”
宋云崢不答,飛快往家跑去。
王家樹已經走了。宋云崢走到陳最家窗戶跟前,往里張望,心臟跳得厲害。
他看見地上躺著個人,這一刻,腦子里那根繃緊的弦一下子崩掉,那僅存的一絲理智也煙消云散。
他顧不得想太多,一步竄到門前用力拍門。
門沒關嚴,經他這么一拍,“砰”的一聲撞到墻壁上。
眼前的景象讓他愣住了,腦袋轟的一下瞬間空白。心跳加速,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陳最身上蓋的薄毯子已經染上鮮紅的血液,那張俏臉已經看不出人樣。弟弟在一旁蹲著,哭紅了眼。
舒蕓聽見響動出來,一見宋云崢,慌慌張張地跑來想拖走陳最。宋云崢氣血翻涌,一把推開舒蕓:“小孩子你們都這么打!是不是人??!”
來不及多廢話,宋云崢小心翼翼地扶起陳最將她打橫抱起,往醫(yī)院奔去。
其他人聽見聲響都跑出來看熱鬧,望見宋云崢懷里的人都下了一跳。隨之開始竊竊私語。
宋奶奶也聞聲出來,不敢相信地看著那兩人,隨后破口大罵道:“有你這么當媽的嗎?孩子她爸渾,你也是?孩子被打成這樣你個當媽的管都不管!你準備讓她死嗎?你自己情愿在這泥潭里打滾兒,別把孩子拖下水??!”隨后便急匆匆地拉著陳最弟弟奔向宋云崢。
舒蕓不以為意,關上了門,任憑他們在外面罵。
……
到了醫(yī)院,宋云崢一進醫(yī)院便喊,醫(yī)生們一看,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連忙找來擔架往手術室推。
陳最躺在擔架上,身體猶如千斤重,沒有力氣睜眼看看,身體如墜冰窟。耳邊有腳步聲,卻是在自己身旁,她感覺兩只溫熱的手捂著她的手,但很難分辨是夢境還是現實,她試探地出聲:“宋云崢,宋奶奶,是你們嗎?”可是聲音很小,似乎沒有人聽到,只知道那兩只手顫動了一下,隨后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囡不怕哦,到醫(yī)院了,聽醫(yī)生的話?!?/p>
不知為什么,陳最頓覺得莫名的安心。緊皺的眉頭一瞬放松下來,心頭的大石落地,迷迷糊糊睡著了。
…………
醫(yī)院走廊里擠滿行色匆匆的人,一個個小小的病房里匯滿無數哀愁。
急診室外的白色長椅早已泛黃,布滿斑駁,也不知見證了多少悲歡離合,目睹了多少人頻頻起身又頹然落座。長廊的墻壁曾被無數家屬倚靠著,不知聽了多少祝愿平安的禱告,又聆聽過多少人的哀哀嘆息。
黑沉沉的夜幕如巨石般向宋云崢砸來,他拳頭攥的死死的,眉頭不展,想說什么,卻感覺胸腔被泰山狠狠的壓制,說不出話來。
…………
秋天,晝短夜長。
六個小時后,天際早已染上墨色。醫(yī)生從手術室里走出來,疲憊地出聲:“是陳最家屬嗎?”
宋奶奶應聲忙答:“是的!是的,醫(yī)生,那小囡怎么樣了?”
“你們怎么能讓孩子傷成這樣呢,還等了這么久才來治,不慎可能會有后遺癥的?!罢f完陳最被推出來,那張俏臉慘不忍睹,“去病房吧,觀察一下?!?/p>
…………
宋云崢聽見醫(yī)生說“等了這么久才來治”這句話時懵了,陳最已經被打了好幾天了。他頓時一口氣憋在心口,他生氣,氣自己沒有早點去看看小丫頭,氣自己窩囊。思緒萬千。
…………
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