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別院里,一院馬車正緩緩的駛出林間的小道,正是秋意正濃時,車上卻傳出了幾聲細碎的輕咳聲。
馬車上的人正是徐硯寧,當朝丞相徐時安的小女兒。當年的丞相夫人傅淼在生下兒子徐硯清之時就向三才觀的送子娘娘許了愿,朌著腹中懷的是女兒。
只是傅淼到底是福薄,懷著徐硯寧之時便有些胎里不足之象,生產(chǎn)之時更是難產(chǎn),耗盡了一身的力氣,也只是把徐硯寧生出來,自己卻撒手人寰。
徐硯寧自娘胎里生出來便有胎里不足之癥,太醫(yī)更是當場斷言,若是不好好將養(yǎng)斷然是活不過十八,于是當天夜里,徐時安便派人把自小跟在夫人身邊的嬤嬤帶著徐硯寧上別院靜養(yǎng)。
這一送便是十四年,若不是徐硯寧的及笄禮將至,丞相也不會派人把徐硯寧接回。
丞相夫人去世之后,丞相一直未續(xù)弦,更是不敢去看望別院里的小女兒。一來是他牽怒于小女兒,二來也是怕見著小女兒會想到當年的傅淼。
“小姐”
徐硯寧的稍身丫鬟杏花聽著馬車里的輕咳聲,偏從袖中掏出瓷瓶,這是離開別院時太醫(yī)囑咐,若是小姐有不適,可服用一粒。
徐硯寧看著從簾外伸進來的手,略有些粗糙,一看就是常年都做著粗活,略顯心疼的柔聲道;“別耽擱了時辰,收起來”
這藥是臨走時太醫(yī)配的,只得這么一瓶,以后用得上的地方還多著,萬不能浪費了。
徐硯寧閉目養(yǎng)神,在心里默念著靜心咒,本就離著城中不遠處,耳邊喧鬧的集市聲越來越大,引得徐硯寧靜不下心來,只得隨著心意,戴上氈帽,輕輕撐開車窗,瞬間雙眼都裝滿了市井。
“這是進城了嗎”徐硯寧不確定的問著,跑到車窗邊上的杏花。
“小姐,咱們進城了,今天正是集市,兩街都是小攤販,和您看著的話本一樣熱鬧。”
徐硯寧聽了這話,微微扯起嘴角,若隱若現(xiàn)的面紗隨風揚起,杏花心里也替小姐開心。
徐硯寧把車窗撐住同外頭的杏花說著;“百花節(jié)將至,今年定然是比往年更熱鬧的。新皇剛登基,百廢待興,定然是要辦得隆重些?!?/p>
大離朝第五任新皇,祁謹淮。誰能想到一直在朝中無任何建樹的閑散太子祁謹淮會在最后的奪位中勝出,甚至在登基之外,便撕掉碌碌無為的假象,勤勉執(zhí)政、殺伐果斷,到是比先皇在世之時的聲望更高,更為百姓愛戴。
杏花從隨行的食盒里拿出來,一早下山就準備的糕點,這些都是根據(jù)太醫(yī)所開據(jù)的藥房而讓廚房配制的糕點??诟星逄穑远嗔艘膊荒?。
徐硯定是喜歡這些糕點的,只是年年都吃,也是膩了。挑了一塊最小的,墊墊肚子,徐硯寧便賞給杏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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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位于城北處,徐硯寧一行人到達之時,已是暮色,徐硯寧在杏花的攙扶下了馬車,只見府外正有一人正在候著她,此人正是她一母同胞年長她五歲的徐硯清。
“哥哥”徐硯寧踩著小碎步,走到徐硯清面前,微微顫著身子向徐硯清行禮。
徐硯清在徐硯寧要彎下身之時,便扶起了瘦弱了妹妹。;“比我上次見著的時候,又瘦了,到底山間清苦,這下子好了,回來了,回來就好了?!?/p>
“哥哥...”
兄妹二人長相并不相似,徐硯清像徐時安身量高挑,如黑曜石般的黑瞳,透著凜然的英銳之氣,宛如雕琢般的輪廓,更顯氣勢逼人。而徐硯寧則是像傅淼,身形小巧,一張瓜子臉,雙眉修長,膚色白皙長年泡在藥罐里,略顯憔悴卻也掩飾不了秀麗姿容,一雙杏核小眼,更顯靈氣可愛。
徐硯清看著徐硯寧記憶里的母親越發(fā)的清晰了,他扶著徐硯寧低聲解釋著:“百花節(jié)將至,爹如今越發(fā)的忙了,你若是不回來,怕是我又得等到夜半才能吃上飯了。”
“爹爹這么忙,那定然要注意保養(yǎng)”
“新舊交替之時,原就是多事之秋。走,咱們先上后頭吃著,你這一路奔波也累壞了吧?!?/p>
徐硯寧搖了搖頭,又接著點了點頭說道;“不餓,但是累著了”
杏花低頭跟在徐硯寧身后,向前走了一步把一路上徐硯寧的情況同徐硯清交代了之后,確定徐硯寧確如她所說的一般之后,才牽起妹妹的手往府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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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硯寧當天夜里守在房內(nèi)等著,可卻也沒等來爹爹的消息,怕是一夜未回府,哥哥也說了爹爹忙。
隔日一早徐硯寧是被一股苦澀的藥味熏醒了,她睡眼朦朧的睜開眼睛,看著杏花將一碗黑乎乎的藥放在桌上。
“今日的藥怎地這般難聞”
杏花替徐硯寧備著洗漱的一應用具開口回稟著;“小姐,咱們別院有專門的熬藥隔間,府里還未置辦,所以今早奴婢手腳粗笨就煮得久了一些?!?/p>
徐硯寧聽后不語,起身便開始洗漱,待洗漱之后,端起桌上的藥碗便一飲而盡,苦得舌頭都有些發(fā)麻了,杏花忙把一顆酥糖遞上,這才算是解了嘴里的苦澀。
“杏花,今日的酥糖不夠甜,還是別院里的酥糖甜些”
杏花低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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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節(jié)原就是男、女相愛的最好時節(jié),萬紫千紅披錦緞,百花點綴添暖意。樹梢枝頭上掛著的花燈,襯著剛剛盛開的紅花,花火連成一片,綠枝交錯更添趣味。
徐硯寧戴著氈帽,站在橋上,看著人間煙火,心里是雀躍的。徐硯清則是如同左右護法一般,把徐硯寧虛護在懷里,生怕這擁擠人流會讓徐硯寧不適。
明明這人間煙火是自己最為羨慕的,此刻隨著人潮徐硯寧也站得有些搖搖欲墜了。
徐硯清察覺之后,便護著徐硯寧往酒樓;“我定的是二樓的廂房,你若是沒得趣了,可接著站在窗臺看”
徐硯寧乖巧的點了點頭,隨著徐硯清往酒樓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