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手記

九月。

天氣雖然涼爽了些許，但也依舊炎熱。

周文進(jìn)人那所學(xué)校，很快便認(rèn)識了新的同學(xué)，結(jié)識了新的朋友。因?yàn)槊τ趯W(xué)業(yè)，他很難抽出時間去那家酒館找青木。不過，他倒也不認(rèn)為這是什么壞事，學(xué)業(yè)雖忙，但他也樂在其中。

而青木，雖然依舊無所事事，不過那天之后，他確實(shí)安分了許多，偶爾在家里會幫林蘭干活，沒有再出去惹事，他的煙癮也在這種平淡的日子里漸漸淡薄。

總的看來，他們二人都在朝著好的方向進(jìn)步。

十月中旬。

林青木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他看了眼手機(jī)上的時間，今天是十月十七日，星期六，早上七點(diǎn)半，還早。

青木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大喊了幾聲:

“媽——”

然而卻沒得到回應(yīng)。

老媽出去了吧。

青木起身，衣衫不整地下了床。他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在即將出去的前一刻掃一了一眼掛在墻上以作裝飾的日歷，這時，一個醒目的數(shù)字穿入了他的視線——

十八，十月十八。

在十八日那天的數(shù)字上，畫著紅圈，那應(yīng)當(dāng)是很早之前青木自己畫上去的。

十月十八，是什么日子去了？

青木停止了出門的動作，在腦海中思索與十月十八有關(guān)的節(jié)日。忽然，一個答案猛地竄出了他的腦海——

十月十八，是老媽的生日??！

也就是明天。

青木迅速穿好衣服，急匆匆地下了樓。他又對著屋內(nèi)大喊了幾聲“媽”，可他的心里其實(shí)清楚，老媽已經(jīng)出去了。

樓下，飯桌上，留著兩盤尚有余溫的菜。

——讓母親開心些。

或許，明天就是一個機(jī)會。

可是，自己該怎么做呢？

彼時的青木正一邊夾起碗里的菜，一邊在腦海中思索:做一頓好飯給她吃怎么樣？呃……但自己炒的東西根本不具備食用的價值，舍棄掉該方案。

青木忽然想到，在他九歲那年曾經(jīng)嘗試著炒菜，結(jié)果就是……廚房發(fā)生了爆炸，險些釀成悲劇。

他一邊吃菜，一邊腦海中思索:把家里打掃干凈等她回來怎么樣？呃……可這種事情明明她自己也能做啊，根本沒有任何驚喜度，舍棄掉該方案；他扒拉一口飯，在腦海中思索:干脆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怎么樣？然后對她說一句“生日快樂”。呃呃呃……這未免也太過空洞了吧，而且你想到自己要那么做，青木就頓時感到十分肉麻，舍棄掉該方案……

直到把飯吃完，青木也沒想到一條合適的點(diǎn)子。

如果是以往，青木根本就不會在意這些事情，無論是什么節(jié)日也好，自己的生日也好他都只是象征性的過一下。

但是，明天不一樣，他想讓老媽過個開心的生日，所以現(xiàn)在才會為此發(fā)愁。

嗚……青木從沒這么痛苦地想過一個問題，他感覺，即便自己把腦細(xì)胞燒干了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方法。

飯后，青木決定出去走走，他想看看在外面能否找到什么適合當(dāng)生日禮物送給老媽的東西。

青木穿過一條條小巷，掠過一排排街道，可找了許久，他仍是沒找到一件心宜的物品。

上午的太陽不覺間高了，此時青木正滿頭大汗地坐在一處路邊的藤椅上。他望著頭頂?shù)牧胰?，不知道到底該送老媽什么才好?/p>

這時，忽然一束光在青木眼角閃了閃，是太陽照射到了某家店的展示玻璃上，玻璃又通過反射，將光線反射到了青木的眼角。

青木被這道光線吸引，他順著光線瞥向了其源頭——

是一家蛋糕店。它位于青木現(xiàn)在所處的那條街的對面，在青木東北方相距約十幾步的地方。

蛋糕？

青木站起身，向著那家店走近。透過展示玻璃，他看向店內(nèi)。

展示臺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蛋糕，琳瑯滿目。有裹著厚厚的奶油的，白得如冬日的初雪；有裝飾著各種各樣水果的，花枝招展、五顏六色；有涂抹著艷麗果醬的，造型誘人……在店內(nèi)燈光的照耀之下，那些蛋糕上面的每一處細(xì)節(jié)都被映照得清晰可見，宛若一件件藝術(shù)品般陳列在那里。

當(dāng)然，這些其實(shí)都只是樣品。

青木隔著玻璃看了許久，這時方才回過神來。

如果明天送老媽個蛋糕，她會喜歡嗎？

這個時候，他腦海中忽然回憶起了在他很小時的一件事。那個時候，林蘭總是會給青木煮白米粥吃，而那時青木總是無法拒絕這種軟軟糯糯、甜而不膩的東西，林蘭知道青木喜歡吃，總是會煮很多，而當(dāng)青木吃不下，想讓林蘭吃完鍋里剩下的白米粥時，林蘭總是微信著搖頭，喉嚨里卻偷偷咽著口水。

青木現(xiàn)在想來，他感覺，蛋糕這種甜食的話，老媽應(yīng)該會喜歡吧。雖然他對于“過生日應(yīng)該吃蛋糕”這種事情沒有什么概念，但他只是覺得老媽會喜歡，所以他要將其買下。

他低頭看了一眼店門，在店門外，立著一塊小黑板，上面明確的寫著:

定做蛋糕:

小型75元起，

中型150元起，

大型300元起，

水果任添。

然而，青木摸了摸口袋，他的身上僅有四十塊錢，這連定做一個小型蛋糕的價格都不夠。

唔……青木有些苦惱，按理來說，生日送蛋糕這全然沒有什么問題；甚至可以講，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如果生日那天送給老媽能讓她感到驚喜的——最無懈可擊的方法。

可目前的情況卻是——呃……青木看了看自己口袋中的四十塊錢，又看了看那塊小黑板，那塊黑板在價格標(biāo)明方面還特意用了紅色粉筆，青木一時竟覺得，那些紅色數(shù)字竟格外刺目。

青木想了想，如果買一個小型的，那全然不夠吃，況且驚喜程度也相對較低?？梢窍胭I中型的，現(xiàn)在他卻連那個價格的十位都沒有。

但他其實(shí)已經(jīng)在心中暗自決定，明天要買中型蛋糕給老媽吃。

然而，一百五十元，這個價格對青木而言如此龐大；中型蛋糕，他現(xiàn)在離這個目標(biāo)的距離還出奇的遙遠(yuǎn)。

怎么才能湊夠這一百五十元呢？

嗚……青木又陷入了苦惱。

在經(jīng)歷了一番長時間的思索之后，林青木決定，他要以自己的本事賺到這剩余的錢——他要去找份工作，短工。

明天才是老媽的生日，還有今天一天時間，應(yīng)該來得及。

艷陽高照，此時已是正午。

林青木空著肚子，仍舊在大街上游蕩，他在四處尋找，尋找看是否有哪個好心人愿意招他做工。

一點(diǎn)，青木來到工地搬磚，被拒；兩點(diǎn)，青木來到飯店請職，被拒；三點(diǎn)，青木來到廠里做工，被拒；四點(diǎn)，青木來到超市搬貨，被拒；五點(diǎn)，青木應(yīng)聘刷碗，被拒……

一下午的時間轉(zhuǎn)眼便過去了。整整一下午，青木沒找到一個愿意招他做工的地方。而他不被招收的原因也很簡單，一，青木是小縣城一方出了名的小混混，街坊鄰居們基本都認(rèn)識他，自然沒有哪個人愿意招收一個混混做工了，況且他左臉上還有道疤，自然更沒有誰愿意要他了；二，當(dāng)青木被人問到打算干多久時，青木回答——一天，短工即便再短也不能短到這種程度??！這也導(dǎo)致青木被人當(dāng)成神經(jīng)病趕出去。

日薄西山，天色漸晚。

青木此刻正坐在一處藤椅上發(fā)呆，望著面前來來往往的車水馬龍，他神情盡顯疲憊。

嗚……林青木人生第一次找工作，竟然會如此碰壁。

叮咚——

彼時，青木的手機(jī)上收到了一條消息，是老媽發(fā)過來的，她催自己回家了。

青木有些惆悵地回了條消息，他望了一眼遠(yuǎn)方即將逝去的落日，無奈嘆了口氣。

唉，明天就是老媽的生日了，今天可一分錢都沒賺到，怎么辦呢？

這時，青木的腦海中忽然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說不定有錢呢……想到這里，他撥通了那個號碼。

電話響了一會兒，然后被接通了。

“青木？”

電話那頭傳來了周文的聲音，他停頓了一會兒，問道:

“你有什么事嗎？”

周文有些意外，因?yàn)檫@是青木第一次打電話給他，盡管在很早之前他們就互存了對方的聯(lián)系方式，但卻一直沒有打給過彼此——直到現(xiàn)在，發(fā)生了些許變故。

“嗯……”青木醞釀著說辭，“你明天有空嗎？”

盡管在打電話之前，他已經(jīng)想了千萬種借錢的說法，但此刻卻又不免俗套地用這種老話頭。

“嗯？”電話那頭傳來了周文疑惑的聲音，但d過了一會兒，他便答道:

“有……有的，這所學(xué)校每周的周末會放一天假，怎么了嗎？”

“你明天能去酒館嗎？嗯……就是我們經(jīng)常一起喝酒的那家……”青木估量著時間，“嗯……一點(diǎn)……明天下午一點(diǎn)，行嗎？”

周文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他沒有理由拒絕，于是便答應(yīng)了下來:

“嗯，好?！?/p>

“嗯……那明天見?！?/p>

電話那頭傳來了青木微小的、不易察覺的激動喘息，隨之電話便被掛斷了。

周文看著掛斷的電話，感覺青木的語氣有些奇怪。但他舔了舔嘴角，卻并未多想。從開學(xué)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喝過酒了，也很久沒有見過青木了，真不知道再次在那家酒館見到青木，并與他在那里喝酒會是怎樣的情景？

想到這里，周文不禁開始期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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