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破爛的囚衣與這奢侈的宮殿相比,就如同金子沾了泥,變得污穢不堪。
緋岸國君坐在那高高的王座上,輕蔑地俯視著他,不屑地開口:“天之驕子,也不過如此!看來這潮瀾國當真無人啊——”
虔挽春垂首,眼中是滔天的巨浪,指尖仿佛要刺破血肉,骨血都在顫抖,原本清冽的聲音變得猶如惡鬼,從嘶啞的喉嚨中擠出:“陛下,所言極是…我已到了,還請陛下,可以放我的子民,歸家…”
“歸家!當然可以!不過,他們每走一個,你就必須挨一板子,如果不幸,你死在了中途,那就別怪我讓他們?yōu)槟氵@位皇子殿下陪葬了。”
“…好,多謝,陛下…”
虔挽春筆直地跪著,仿佛他還是那個天之驕子。
他永遠是這樣,哪怕折斷了自己的傲骨,也不會在愛他的人面前展現(xiàn)出自己的不堪,他的形象在他的子民中,可一直是天之驕子,傲骨如松,所以,此刻,他必須拼湊好自己的傲骨。
雪壓竹枝低,雖低不著泥。
一朝紅日出,依舊與天齊。
可是,他能活到紅日出嗎…?
將士們被壓著要從角落走出,無人愿意邁動步伐。
虔挽春溫和地笑著:“放心吧,沒事的,只有一百多板而已,我武功高強,死不了的,也別擔心我把衣服弄臟,畢竟我現(xiàn)在也不算干凈。
走吧,記住,莫回頭,我代表潮瀾國,祝賀你們…歸家!”
將士們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自家殿下,終是狠下心,走了一個又一個。
板子上本就有釘子,力度也不會輕,加上殿下本就有傷,血很快就爬上了板子。
“沒事,不疼的,快回家吧,你們的家人,還在故土等著你們呢…記得,幫我向父皇問好,可以的話,幫我道個歉吧…”虔挽春聲音輕輕的,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確實準確地傳到了將士們耳中。
將士們的淚溢出了眼眶,用力閉了眼,決絕離開。待只余二三十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時,無人再邁步離去。
“三殿下,屬下突刺營趙鄉(xiāng),是個無親無友的老人,無牽無掛,便不再做拖累了!”說完,脖頸湊向衛(wèi)兵的刀刃,頓時,獻血撒了一地。
“趙、鄉(xiāng),拜別…三,三殿下!潮瀾、萬世永昌!”
“屬下突刺營康涼,拜別三殿下!潮瀾!萬世永昌!”
“屬下偵察營陳衛(wèi)…”
“……”
看著他們一個個赴死,虔挽春卻無法阻攔,他早就說不出話了,滿口鮮血,若是開口,血一定會流下,太狼狽了…
他緩緩閉上雙目,不再去看,只仔細記下了這些勇士的名字,清澈的淚從眼中跌落,路過臉龐,變得渾濁,砸在閃著金光的地上。
怎么會有人…這么傻…傻得可笑…
聲音寂無,殿堂之下已留出一條血路。
虔挽春艱難地吞咽下口中的血和淚,彎下了驕傲的背脊,那一刻,他徹底碾碎了傲骨與自尊。
“…請求…陛下讓這些將士的英魂回歸故里,忠骨埋于國土…”
“這樣做,我能有什么好處?”
“…我將、成為陛下最尖銳的刀刃,成為陛下的奴仆,只求讓將士們,歸家!”
再堅韌的竹子也可以折斷,再閃耀的光芒也會熄滅,何況這不值一提的傲骨呢…
我的子民,要代我歸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