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付蘅正在敏學(xué)殿內(nèi)同靳相渝玩耍著,春鳶通報道,說是桓歸下朝就來了建章宮,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殿外了。
“請進來?!备掇糠愿赖?,又轉(zhuǎn)頭對靳相渝說:“小相渝,先讓春鳶陪你,外祖母有事要談呢?!闭f著,把他交給春鳶,領(lǐng)著往后殿走去。
“母后?!被笟w喚道。
付蘅覺得他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封后那年桓歸在華陽宮認她為母后,至此之后對待她就如同對待自己的生母一般,而付蘅也將他視為己出。
“歸兒。”付蘅如從前那樣喚他,桓歸也不覺有何不妥。她扶住桓歸的手和他一同走到窗邊,“來,陪母后煮茶。”
二人對坐,這是自付蘅入主建章宮后桓歸第一次來這兒,他環(huán)顧周圍,覺得萬般熟悉,陳設(shè)就像在華陽宮時擺的一模一樣。
付蘅看著桓歸,問:“可是覺得這兒十分熟悉?”
“自然是熟悉的?!被笟w答,“母后怎么照著華陽宮的樣子布置呢?”
“喜歡?!彼f,“從前你在宮里,我不覺得寂寞,如今就剩了我一個,照著原先的樣子擺著,就好像一切恍如昨日,回憶起這些也不覺得突兀。”
對于桓歸來說,他自幼沒了生母,后宮中的娘娘們又都有自己的孩子,唯一同他生母有交情的容妃也因桓興一心想爭太子之位而不得不疏遠了他。人人都說他尊貴,因為他是桓澈唯一的嫡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桓澈忌憚他過早擁有勢力,怕他會奪權(quán)篡位,故意去冷落他這個皇子,很多年來都沒有一句應(yīng)有的關(guān)心。
是付蘅,他被過繼到付蘅的膝下,她將他視如己出,他想要權(quán)利、想要儲君之位,付蘅都幫他爭,給他請最好的先生,替他籠絡(luò)朝臣的勢力。雖然最初的信任是基于利息,但他還是感受到了,幼年缺失的、母親的疼愛。
“多謝母后?!被笟w沉聲說著。
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彌補了缺憾的孩子。
“我早已將你視若己出?!备掇康曊f道,從前她覺得皇宮禁錮了她的一生,讓她與靳菱青骨肉分離,是桓歸將她視作生母,彌補了同孩子分離的痛苦。
付蘅握住了桓歸的手,慈愛的目光看向他,說道:“母子之間不言謝?!?/p>
桓歸點頭,正安靜地喝著茶,就看見一個小娃娃跑到付蘅身邊,春鳶在后面追著他。
“母后。”桓歸開口問,“這是誰家的孩子?”
“今日讓你過來為的就是這件事?!备掇繉⑿〗嘤灞鸱旁谏磉呎f道,“這孩子同我有些淵源,如今他父母亡故無親無故,無處可去,我想他留在宮里,但總要有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和身份?!?/p>
桓歸沖他招手示意他過去,小靳相渝側(cè)臉看著付蘅像是詢問是否能去,聽著她給了肯定的答復(fù),“相渝,去吧?!?/p>
他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桓歸拉著他的手問:“告訴朕,你叫什么名字?”
“靳相渝。”
他見靳相渝并不懼他,打心底覺得這小孩兒真有趣,又抬頭看向付蘅,沒等開口就聽她說:“算是我的外孫,應(yīng)當喊你舅舅?!?/p>
桓歸了然,問小靳相渝:“你如今年歲幾何?”
“四歲?!彼嗌鼗卮鸬馈?/p>
“你與朕有緣,也同朕的母后有緣,那朕就認你做朕的外甥,待你明年生辰之時,朕為你封王。”
桓歸即位的第二年,改國號為昭元。昭元元年九月,靳相渝生日宴上,封徽陽王。
昭元元年冬,南山上。
靳相渝一早就辭了付蘅帶著榴花和幾個侍衛(wèi)出宮了,他聽教書的先生說,南山上有個寺廟就叫南山寺,求什么都很靈,他想為至親之人求個平安。
山腳下,靳相渝拒絕了身旁侍衛(wèi)要背他上山的行為,他想要自己走上去,隨行的榴花勸道:“殿下,山路滑,不好走?!?/p>
“先生說過,自己走的才誠心?!彼瘩g著,執(zhí)意要自己走上山,隨身的人拗不過他的意思,只得在身后小心地護著。
到山腰時,看見有很多的仆從在一旁的庭院當中候著,他問榴花:“這兒為何有這么多人?”
“應(yīng)當是隨從?!绷窕ù鹬安恢朗悄募业姆蛉藖矶Y佛,隨從的人多,不想攪了山頂寺廟里的幽靜,就在這山腰的院子里休息候著了。”
聽了榴花的解釋,他又看了看在院中的人,暗自想道:“不知是哪家的人,禮佛帶了這么多仆從,先生說,要自己來才誠心,若不是外祖母不放心他一個人,他定是會自己來。”
想著想著,就走到了山頂,他覺得這南山寺當真是清幽,是個修行的好處。
他按著榴花的指引往寺中的寶殿走進去,殿內(nèi),靳相渝跪在佛像面前虔誠地祈禱著,祈禱著自己在意的親人年年平安。
空靈地鐘磬音響徹南山,靳相渝獨自一人走在小路上。
“好可愛的小鳥,你怎么不飛呀?!?/p>
靳相渝循聲走近,就看見一個女孩兒蹲在地上,手里捧著一只小鳥,小鳥的羽毛還沒長全,還是一只不會飛的雛鳥呢。
“它不會飛?!彼雎暤溃靶▲B的羽毛還沒長齊,它飛不起來。”
那女孩問言轉(zhuǎn)頭看向他,像是把他當成了不速之客,于是一言不發(fā)的盯著他。
“你別害怕?!苯嘤褰忉尩?,“我只是恰巧遇見了你?!?/p>
女孩往他后面看,看到?jīng)]有別人時才放下了戒心,“你怎么會來這兒?”她開口問。
“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在寶殿旁,這地方的確很隱蔽,不過我就是想來看看,沒想到會遇見人?!?/p>
“我是同我母親來的,你也是來禮佛的嗎?”她捧著小鳥主動問道。
“只是聽說南山的寺廟很靈,我想來看看。”靳相渝這樣答著,“你叫什么?”
“余婉。”她回答,“那你呢,我在京都的朋友里,從未見過你?!?/p>
“靳相渝?!彼⒅嗤裾f道,看著面前這個女孩兒,靳相渝只覺得她長的有些特別,和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她只是真誠的將他視作一個不小心打破寧靜的小孩,雖然最初報有戒心,但并無其他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