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近,京城朱雀門的銅環(huán)在夜風里發(fā)出輕微的“咔嗒”聲,顫動間似訴說著某種隱秘。
城闕三人混在送菜隊伍中悄然入城,守心草的氣息悄無聲息地掩去了他們身上玄水靈力的波動,連玄字營潛伏的暗哨也未曾察覺分毫。
顧瞻雙手捧著典籍,腳步穩(wěn)重地走在青石板路上。
泛黃的書頁隨風翻動,紙蝶般輕盈飄落,每一枚都印刻著玄水舊地的街景——孩童追逐賣糖畫的小販跑過石橋,“咯咯”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中;
繡娘倚窗晾曬碧色綢緞,布料迎風獵獵作響。
這些幻象落在黑衣衛(wèi)身上時,腰間的玄字令牌竟悄然蒙上一層銹跡,仿佛被時間侵蝕。
顧玄周顯在太極殿布下了圈套。
顧玄指尖凝聚出的符文透過窗欞,將殿內情形映入眼中:文武百官按品級肅立,戶部尚書周顯高舉青銅令牌,令牌散發(fā)出的黑霧中隱約浮現(xiàn)出蝕月石礦脈的全貌。
周顯諸位請看,這便是玄水國叛亂的鐵證!
話音剛落,殿外驟然響起鐘鳴,整整一百零八響,正是玄水國當年國喪之禮的哀音。
周顯臉色驟變的一瞬,城闕已提著蛇頭杖踏上丹陛。
“嗒嗒”的腳步聲清晰可聞,守心草的露珠順杖身滑落,在金磚上蕩開漣漪。
殿內忽然盛開出大片玄水蓮,花瓣間滾動著記憶碎片——鐘傅將軍拔劍自刎時的決絕目光,郁清抱著令牌墜入峽谷時的悲鳴,還有周顯偷換封印手諭時閃爍不定的眼神。
城闕鐵證?
城闕的聲音低沉卻帶著壓迫感,蛇頭杖直指周顯手中的令牌。
城闕這枚沾滿玄水忠魂鮮血的令牌,倒真成了你通敵叛國的鐵證。
她抬手拋出一卷染血的羊皮封印手諭,手諭在空中展開,周顯的私印赫然蓋在角落,刺目而冰冷。
黑衣衛(wèi)欲沖上前,卻被顧玄的星火符文攔住去路。
符文化作鎖鏈纏繞他們的玄字令牌,一觸星火便爆發(fā)出綠光,影閣的骷髏印記顯露無遺。
顧瞻影閣余孽潛伏戶部二十年,周大人手段當真了得啊。
顧瞻冷笑之際,符文突然炸裂,將黑衣衛(wèi)的真實面目投射到殿頂琉璃瓦上,映得滿朝文武皆可見。
最令人震撼的是顧瞻手中典籍的最后一頁。玉簪花的圖案忽然活了過來,化作實體簪子輕輕落在城闕發(fā)間。
與此同時,皇宮深處傳來異動,原本藏匿于皇后鳳冠中的另一半玉簪掙脫束縛,兩簪在半空合二為一,迸發(fā)出的光芒照亮殿內每一個角落——包括周顯身后的墻壁。
墻磚剝落,露出封存已久的蝕月石礦脈分布圖,圖上密密麻麻標注著被滅口者的姓名。
子時梆子聲剛響起,周顯陡然狂笑,將令牌狠狠砸向地面:
周顯就算你們揭穿我,蝕月石的力量也已喚醒!
黑霧從令牌中噴涌而出,接觸到城闕發(fā)間玉簪時卻化為縷縷白煙。
守心草的汁液順著她的劍尖滴落,藤蔓迅速生根發(fā)芽,纏繞令牌向上攀爬,將黑霧一點點吞噬進土壤。
顧瞻你忘了典籍的最后一句。
顧瞻的聲音清亮如少年晨鐘,手中典籍化作點點光芒,融入每一位玄水舊部的體內。
顧瞻守心為證,玉簪為憑,玄水不滅,在其民心。
那些從峽谷復蘇的老者挺直脊背,腰間的青銅令牌與城闕的玉簪共鳴,發(fā)出清越鳴響。
殿外傳來潮水般的呼喊聲,京城百姓手持燈籠涌入,他們捧著祖輩流傳的玄水器物——或是一枚瓷碗,或是半塊玉佩,皆是當年玄水國贈予友邦的信物。
周顯被按倒在地,望向滿殿盛開的玄水蓮和窗外連綿燈火,身體癱軟如泥。
郁清的虛影碎片從令牌中飄出,在玉簪光芒中逐漸凝聚,她最后看了一眼城闕,化作點點星光灑落在守心草上,葉片從此四季常青。
三日后的早朝,新帝將玄水國的典籍供奉于太廟,下旨為鐘傅將軍平反,追封郁清為護國公主。
城闕站在殿外白玉欄桿旁,看著顧玄以星火符文修補被黑霧侵蝕的宮墻,顧瞻則伏案在典籍新補的空白頁上寫下“民心即江山”五個字。
春風拂過,城闕發(fā)間的玉簪微微搖晃,映照出遠處市集上孩童手中的糖畫——正是玄水國特有的蓮紋樣式。
她恍惚憶起老人的話語:“玄水國從來不是一座城,而是活在人們記憶里的風骨?!?/p>
此刻,守心草的新芽正從太廟的地磚縫隙中探出頭來,帶著新生的氣息蔓延至京城的每一條街道,生機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