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落日。
溫暖的海風吹拂著海面,肆意張狂,這是那個名為shell的少年所追求的自由與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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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再次有意識時,面對我的是刺眼的手術燈,我緩了緩,試圖喚起我暈倒前的最后一幕
奇怪,我明明在比賽的啊。
我眨了幾下眼睛,試圖讓自己眼前朦朧的場景恢復清晰,我用手遮住我眼前刺眼的光,卻發(fā)現手指上夾著測心率的儀器,上面波動的數字準確的反應了我現在的內心。
那是一種疑惑的茫然。
這一切早就有所預兆,我似乎已經猜到我的身體發(fā)生了哪些變化。
“先生,先生?!?/p>
一名女護士看到我的舉動,立馬對我做出呼喚。我順著聲音看去,對上了一雙無比清澈的眼睛,那是一雙桃花眼,他正在整理手術器材,雖然帶著口罩,但他好漂亮,是一種分不出性別的美,眼底的淚痣也很好看。
我承認那一刻時間確實在停滯。
“耿醫(yī)生,患者已經可以轉普通病房了?!?/p>
他沒說話,只是悶聲嗯了一聲,聲音很沉。接著繼續(xù)忙自己的事情。
但是,他的聲音讓我很安心。
我又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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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病房里,只有我和母親。說是普通,其實也在重癥監(jiān)護,我們對面就是護士臺。
我躺在病床上吊著水,從我這個視角看去,母親滿臉愁容,眼里似乎還掛著淚。
“媽?!?/p>
母親問聲擦擦眼,調整好微笑,溫柔的看著我,我好久沒這么仔細的看她了,鬢角的白發(fā)不知什么時候又多了幾根。她用她的手拉住我的。因為常年接觸煙花,掌心的繭子也很厚。
“阿湜,一切順順利利的就好?!?/p>
平常都聽不到這種字眼,我泛起漣漪。
我在感嘆歲月不饒人,這么美好的年華都如此。
我沖著母親微笑,告訴他我沒事兒。
母親也沖著我笑,或許世間最美好的時候也不過如此了吧,我想告訴母親我很愛她,也許是眼里的淚哽在我的喉嚨,話到嘴邊竟只剩下一句
“好?!?/p>
病房的門突然被敲響,是他。
是那個讓我無比安心的耿醫(yī)生,微帶著笑意的眼睛也讓我覺得很欣慰。
聲音也很好聽。不過,是來告知我的病情。
五年。
我不敢去斟酌我腦海里的想法,在我知道這個數字之后,只剩下……茫然。
我從未離死亡如此之近。
“那你的滑板也先放一放吧……”
母親小心翼翼的說著這些,她知道我的底線。即使觸碰,但因為是我的親人,我也不會太偏執(zhí)。
我堅持了很久很久的東西。對于一個不算長情的人來說,這個時間,夠長。
“媽,你知道的,我不想放棄?!?/p>
我沖著她解釋,那可是是支撐我走過人生寒冬的一縷驕陽。
他看出了我的不情愿,什么也沒說,神色有些變化,只是轉身拿起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開始給我做檢查,他走到我的床邊,徑直把冰涼的聽診器塞進我的衣服里,嘶……我的眉頭微蹙。
“冬天的話,就是會比較涼,你忍一下?!?/p>
富有磁性的聲線在我耳邊響起,我一瞬間氣血上涌,血流蹭蹭的往腦袋上竄,真是瘋了,我對著一個男人也能這樣。我轉頭對上他的眼睛,是不是每一個擁有桃花眼的人眼里流露出的都能這么多情。我盯著他入了迷。
“阿湜,也不是說完全放棄的嘛,最起碼你現在不能啊。”
突然被拉回的思緒,讓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著急應下了母親的話,母親肉眼可見的開心。
“這可是你說的啊,不許反悔?!?/p>
我答應了,暫時不碰滑板。
-
檢查完,他和母親一起出了病房門口。肯定是談論病情,其實在上次比賽開始前,我就已經疼到在場館廁所緩了好一會,我盯著鏡子前的我自己,蒼白的嘴唇,憔悴的臉。我以為最起碼能堅持到賽后,結果在我?guī)е遘S起的那一瞬間,眼前一片花白,我以為我要死了。
再次醒來就躺在手術臺上,見到了他。
他是我的主治醫(yī)生,剛剛再給我做檢查時我們的臉貼的很近很近,他檢查我有沒有其他的后遺癥,或者說是附加病。我垂眸的一瞬間,看到了他的胸牌。
心外科-耿清凌。
銀灰色的金屬胸牌,加上正楷字體的黑色名字。顯得怎么看都好看,怎么看都覺得完美無瑕。
完美無瑕的名字和完美無瑕的人,雖然沒有看到他的整張臉,但是一雙帶著笑意的桃花眼足夠讓我心悸。
我拍拍我自己的臉,我在想些什么啊,我的臉紅的滾燙,我用雙手拖住我自己的臉,遮住眼睛。
門外的談論聲逐漸消失,我有預感,是要我們做好準備。我準備好迎接這五年了嗎?好像吧。
自從來到這兒我還沒有打開我的手機,我摁開屏幕,屏保是我第一次來青島的時候拍的。我喜歡海,它的自由,豁達。足以讓我向它傾訴我的所有煩惱。我喜歡這種無所謂的感覺。
微信只有寥寥幾個人。
我最要好的朋友是宿舍的俞槿。他第一時間問我的情況,雖然是不太正經的詢問,他的開朗,像是一個小太陽,熱烈且閃耀。
【覓:哥,你還有意識嗎。】
【TS:你傻逼啊。】
他總是嘴欠。搞得我想揍他,但是開玩笑。
我回復了他,母親也進門,輕悄悄的。她坐到我的病床旁邊,再一次拉起我的手。把我的手握在她的兩只手中間。
“我跟你爸尋思趁著今年多賣點。上海那個活動的老板指名點姓要咱家煙花。這是個大單子,不能跑。聽話??!”
我應下了母親,看著她為自己喜愛的事業(yè)奔波,又心疼又慶幸。因為熱愛,所以要全力奔赴。在我心里,母親是喜歡這份制作“曇花”的工作的,都說“曇花一現”,璀璨綻放,轉瞬即逝,而保留這份美麗的人們,用自己的眼睛和想象力,作出了一朵朵煙花。她摸摸我的頭,嘴里說著我的阿湜就是最聽話的。
母親走之后,已經是下午一點左右了,我看著一瓶一瓶被吊完的水,心里想著什么時候能走。
這時候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我
“是我?!?/p>
聽聲音就可以分辨出來是耿清凌,我慌張的說了一聲請進,他走到我的跟前,帶著口罩,聽診器呆呆的掛在他的脖子上,他的手里拿著保溫盒,有三層的樣子,兩層是菜,一層是飯。
“這是白阿姨托我?guī)Ыo你的?!?/p>
我趕忙打開床邊自帶的小桌板,放在板子上,對他說了聲謝謝。我想是不是該寒暄一下?畢竟他工作時間給我?guī)э堃膊惶茫傊堑⒄`人家。
“謝謝耿醫(yī)生,是不是打擾您工作時間了?”
他垂下眸子,眼底是被睫毛掃下的陰影,他在看他手上那塊腕表。
“無妨,剛結束一臺手術正準備去吃飯?!?/p>
看到他我就好像不會說話,我緊張無措之際,想打破這尷尬的氛圍,語言組織失敗。
“那您吃嗎?喔,不是,您要和我一起嗎?我看著這還挺多的。什么……”
隨后我朝著他拋了一個尷尬的緩和氣氛的笑。
他也笑了,可能是被我蠢笑了吧,尷尬。他微微的笑,看起來很安靜,周圍的木質香飄出來,是森林的味道。他和森林一樣,靜穆且神秘。
“嗯??梢园??!?/p>
他點了點頭,答應了我的請求。他扶著耳朵邊的掛繩將口罩摘下來,坐在我的對面,一張很美的臉浮現在我面前。靠……原來男生也可以這么漂亮的嗎。
我咬著筷子一直看著他。
“為什么一直盯著我?”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我真的一口也吃不下去。
我總覺得鼻子有些癢,摸了摸我的鼻尖。他像是看出什么,一邊夾菜一邊笑,準確來說是偷偷的笑。讓人看不出來,可偏偏被我看到了。我有些惱羞成怒問他。
“笑什么?有這么好笑嗎?”
他又笑了一會,還是那種偷偷的笑。
“覺得你可愛。”
我拿起手機作勢要砸過去,我要嚇唬他,我不是這么好欺負的。
“哎,把我砸傷了可就沒人給你治病了。”
我只好重新放下手機,繼續(xù)吃飯,說實話母親廚藝見長啊,之前的菜吃都吃不得。
“你剛剛在撒謊,一個人摸鼻子是心虛的表現?!?/p>
我承認,就是喜歡看他怎么了,誰叫他長這樣,還不讓人看了?我放下筷子,撐在桌板上徑直看著他,他對上我眼睛的那一瞬間,那種感覺又來了。
時間好像電影里的慢動作,這個時刻,一切動作和感情都被放的很慢。好像我們破開了時間的縫隙,將它無限拉大。我看到他的瞳孔里倒映出同樣瞳孔的我,我回過神,避開他的眼神。嘴里小聲嘟囔。
“就是很漂亮啊?!?/p>
我最終還是把心聲說了出來,說完之后我就后悔了。說出去的話是沒有辦法撤回的。他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突然冷下臉。推門而出。
“我還有點工作先走了?!?/p>
我剛想要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剛開口,卻被堵了回去,砰的一聲,病房門關上了,從始至終,我沒說過一句解釋的話,我怎么能…明明我在學校是個健談的人。
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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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飯盒的飯也突然不香了,我一賭氣將飯盒蓋子蓋上,在合上的一瞬間,我愣住了,天藍色的飯盒蓋子上居然有一只可愛的小白兔。
我突然意識到我家根本就沒有這個樣子的飯盒,是他帶來的吧,但是飯菜……難道是他做的?!
他還怪可愛的嘞。
我撥通了母親的電話,溫柔的聲音里還帶著一絲歡愉。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生意談的不錯。
“媽,你廚藝見長??!”
“???什么廚藝?我什么時候給你做飯了?”
這難道都是他做的?可是我們不是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而已嗎?或許根本不算朋友??墒撬麨槭裁匆H自給我做飯呢?不會是喜歡我吧……
應該是我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