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湜不知道自己那句話激到了他,他甩門而出,只剩下唐湜一臉懵的待在病房,他想去道歉,可是現(xiàn)在的耿清凌像極了被語言摔碎的瓷娃娃,碎片碎了一地,怎么也粘不起來,傷人的話,說一次就夠了,道歉不過是把別人的傷口再撕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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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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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湜躡手躡腳的走到了耿清凌的診室,但是診室門前的屏幕上顯示他在會診病人,唐湜也不好打擾,他透過走廊的窗戶沐浴冬日的暖陽,陽光撒在走廊里,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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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間,看見樓下有個賣糖葫蘆的奶奶,唐湜打了個響指,想了一下,隔著窗戶沖樓下奶奶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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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湜不會說山東話,還是操著一口蹩腳的方言和奶奶說話,但好在奶奶聽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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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用溫柔的語言回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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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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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湜火急火燎的走樓梯下樓,絲毫不像個病號,倒像是來探望病人的小孩,還會不舍的偷偷買樓下的小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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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湜付完錢,奶奶笑盈盈的看著他,看著他這幅少年氣息,橘黃色的陽光下,他整個人都在發(fā)光。臉上細微的小絨毛,也在悄悄發(f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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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湜把口袋里的現(xiàn)金付給奶奶,接過兩支糖葫蘆,迫不及待的舔了一口晶瑩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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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為了哄女朋友吧!哈哈哈,放心準保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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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看透了一切似的打趣的笑著。唐湜臉一紅,故作鎮(zhèn)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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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您不要瞎猜嘛!是好朋友啦。”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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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依舊笑著,似乎是因為少年身上散發(fā)出的朝氣,讓奶奶也年輕了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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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奶奶告別后,唐湜再次站在診室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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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診屏幕上顯示的依舊是那個名字,應該沒有人了吧,這么長時間不喊下一個人,那就是沒有人。唐湜輕悄悄的敲敲門,再用手握住門把手,推開了那扇門。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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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耿清凌帶著一副銀絲眼鏡,中規(guī)中矩地坐在辦公桌前隨意敲打著一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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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湜躡手躡腳進來之后,坐在了耿清凌旁邊的椅子上,那個圓凳可以隨意滑動,唐湜坐上去來回從耿清凌面前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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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清凌一動不動的盯著屏幕,剩余的目光也不斷瞟著唐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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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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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音出奇的低沉,唐湜還在一旁擺弄椅子,聽到這句略帶命令的話,也略微安靜了一下,隨即舉著兩根糖葫蘆走進耿清凌,湊近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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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嘗嘗,可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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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自來熟,沒有社交瓶頸的某人絲毫也不避諱,只是徑直的送出自己的熱情。糖葫蘆上黃色的晶瑩剔透的冰糖,在酸甜進入口中,便如此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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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清凌薄薄的唇被貼上糖葫蘆外包裹的黏膩的冰糖,甜甜的味道順著口腔直接激透味蕾,甜膩膩的冰糖在口中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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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葫蘆被耿清凌接過,將一顆山楂球含入嘴里。待這顆不太大卻又超乎想象的山楂球吃完,果然甜食就是會治愈心情。還是他先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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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親很漂亮。但她去世的很早,都說是我克死了她,每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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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微停頓,似是在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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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外婆看到我總會想起她,那邊的叔伯總是拿這個說事兒。所以漂亮這個詞,是伴隨我長大,我最不喜歡的一個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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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耿清凌,唐湜有很多話想說,可當真正到了這一刻,許多話卻又都梗在心頭。無法言說。話里話很多人都會,但真誠永遠不會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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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這話,他的眼睛不自覺的紅了。委屈感一瞬間涌上心頭。唐湜也明白這種做法不過是把自己的傷疤撕開,將里面已經(jīng)潰爛的血肉展示出來,接觸空氣,接觸這些讓他傷心的源頭,這層皮只是偽裝自己已經(jīng)愈合的證明,而唐湜恰巧是那不知情的人,以為自己給的是糖,但卻是致命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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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毒攻毒恰巧是最管用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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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了,內心的傷痛自然會消減。他不是一味的毒藥,而是一劑滅活的疫苗。痛過以后便也慢慢恢復了。親人往往知道怎么戳你心窩,他們才是痛得最深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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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湜伸出去的手最終只頓在半空,面上卻和耿清凌對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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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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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走的路我一步也不會少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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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冒出的這樣一句話,讓耿清凌無比好奇眼前這個人的經(jīng)歷,你說,這樣一個十九歲的少年,心中總是在想什么,為什么每次說出的話總給人一種莫名的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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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他經(jīng)歷許多,卻還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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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自己來說,或許自己的抗壓能力有些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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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這么多徒給自己增添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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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時間還是太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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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一臉抱負,必勝的眼神和那張略顯青澀的臉,耿清凌便已無法忘記,自己曾經(jīng)已經(jīng)逝去的夢想,曾經(jīng)的他也是如此肆意妄為,總是感嘆自己的人生不夠,到最后還是一無所獲。人生總要有失有得,最起碼他看見了另一個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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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盡力治好你的,哪怕讓我逆天改命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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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湜自嘲似的笑了笑,隨后沒放到耿清凌臉上的那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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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不是超人,他們也只是擁有圣心的普通人,被賦予了不一樣的使命,有誰生來就該背負這樣的責任嗎?你就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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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清凌盯著他出了神,卻在聽到最后一句‘你就是你啊’而恢復。他知道,醫(yī)生并不是必須要如此責任,卻沒否定這些年他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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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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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清凌溫柔的勾起嘴角,他明明不是自己的血親,卻感受到了他的擔憂。也不自覺的說出了這兩個字。唐湜也看著他的笑容,漸漸地將自己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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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午后,陽光灑進房間,鋪散著,構成了一幅帶有榮光的畫。似乎周遭的小絨毛也停止了漂浮,就沉靜在這神奇而美妙的氛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