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玉漱還在身邊侍奉時，她就知道玉漱貌美，性子倔強，做事雷厲風行，事事精細。

當初送玉漱去東宮，也是看中了她那格外機靈的模樣。

原本想著將來替她找個好人家，旁人或許不理解玉漱那些叛逆的心思，但萬皇后卻很喜歡，因為她從玉漱身上看到了自己從前的影子。

聰明好學，心氣高傲，又倔強通透，腦瓜子活絡，時常有些奇思妙想，做事有分寸卻又格外討喜，與這后宮里其他女官都不一樣，也難怪會被佑霆格外欣賞，甚至討到她面前。

萬皇后收回思緒，看著她，緩緩道。

“過不了今晚，東宮就不再是東宮了。玉漱，回去好好想想?！?/p>

玉漱心中一震，卻未言語，只是微微點頭，準備行禮告退，背影依舊平靜。

萬皇后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眼眸閃爍。

玉漱，你太聰明了。下人，哪里要做得了主的聰明……

……

回去的路，陰沉的天空中滿天飄著小雪，玉漱的心里滿是亂糟糟的思緒。

她機械地邁著步子，腳下的積雪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回頭望著那看似一望無際的宮道，在紛飛的雪花中顯得格外陰森，仿佛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散發(fā)著陣陣寒意，雙腿好似被灌了鉛一般，拽著她一步也難以往前挪動。

腦海中不斷翻騰著逃離的念頭，可內心深處卻又仿佛有一道無形且強大的力量在拉扯著她，使她不由自主地頂風向前。

這東宮，這皇城，處處都是吃人的陷阱，一不留神便會粉身碎骨，可命運的絲線卻緊緊纏繞，難以掙脫。

一聲急切的呼喊傳來。

“尚宮大人！”

“春蘭？”

玉漱看到小宮女匆忙跑來的模樣，不禁一怔，眼中滿是疑惑。

還沒等她開口詢問，春蘭便神色慌張地拉著她往宮外跑去。

剛跑沒多遠，就瞧見一隊陌生的軍隊，那冰冷的鎧甲、森然的兵器，嚇得玉漱呼吸急促，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兒。

“東宮……逆臣進了東宮！”

“逆臣……”

玉漱喃喃自語，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被押進東宮的時候，玉漱放眼望去，東宮一片混亂的景象，喊叫聲、哭喊聲交織在一起，血腥之氣彌漫在空氣中。

那些士兵雖不是見人就殺，但凡是逃跑的，無疑都成了刀下亡魂。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尸體，鮮血在潔白的雪地上肆意蔓延，觸目驚心。

春蘭害怕地聳了聳肩，身體微微顫抖著，卻依舊緊緊拽著玉漱的手。

然而，此時的玉漱已經被眼前的驚得六神無主，什么都顧不上了。

腳下的血跡浸透了雪地，形成一片片刺目的紅色冰碴。

帶著純黑的帽兜遮蓋住了他大半張臉，鎧甲在雪地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锃亮，卻也透著刺骨的冰涼。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視，男子轉頭望向這邊。

一瞬間，玉漱對上了那雙眼眸，只覺得冰涼刺骨，卻又帶著燃盡一切的火焰與決絕。

明明心中被無盡的恐懼充斥，可不知為何，玉漱居然鬼使神差地依舊踏步上前，一步，兩步……

每一步都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最終落定在不遠處。

朱佑晟轉頭看向她，玉漱清楚地看到他挺直的背，眼中似乎帶淚。

“你不該回來的……”

明明站在這死亡的邊界線，可玉漱卻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苦澀卻又釋然的笑容，輕聲說道。

“死在這兒，和死在外，沒有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