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丑陋黑粗的鎖鏈已經(jīng)變回了紅繩,不礙行動。江舟走到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沒有一點階下囚的自知之明。
“難為你還能叫我一聲師尊?!?/p>
“師尊養(yǎng)育教導之恩,自不敢忘?!焙吴x挨著他坐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他倆不像是仇敵關(guān)系,倒像是尋常好友知交。
茶是他喜歡的不知春。江舟啜飲一口,放下茶盞,主動挑起話題,“你應該聽說了,你父親是我殺的?!?/p>
“你往日追憶父親的情誼不似作假?!?/p>
何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江舟幾百年不變的絕色容顏,在心底一點一點描摹。
指腹順著杯沿摩挲,水中茶葉浮沉,江舟說得云淡風輕:“人心是會變的,為了法寶靈藥,反目成仇的大有人在。許是我做了對不起你父親的事,心存愧疚呢?”
“我不想談?wù)摷僭O(shè),我只認事實。師尊,我想聽你親口說?!?/p>
江舟終于分給他一個眼神,話語冰冷,“你父親就是我殺的?!?/p>
“我不信,一個罪孽深重的人又怎么會有功德元嬰?”正因為知道師尊是仙非魔,他才選擇用捆仙繩。
江舟像是聽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笑得前仰后合,本就松散的青絲隨之亂顫,眼下那一點淚痣生動灼灼。
笑了一會兒,他飲了一口茶緩緩,感慨道:“你既然已經(jīng)預設(shè)好了答案,又何必來問我?你的性子和你父親真像?!?/p>
當年他惡名在外,沒人敢接近,可何離倒好,偏偏湊上來。何離會死,確實有一部分是他的原因,這一點不能否認,而更多是因為那一則秘辛。
爭論這件事毫無意義,他讓步。
他退一步,大膽的徒弟卻想進十步。
“師尊,真相我都知道,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么讓所有人誤會你,任由這些罪名都推到你頭上?”
見他一杯茶喝得差不多了,何鈞又給他續(xù)上,汩汩茶水傾瀉,在空中畫出優(yōu)美的弧線。
“本尊不屑于解釋,尤其是對無關(guān)緊要的人?!闭f這話時,江舟沒有看何鈞,語氣透露出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鋒芒和狂妄。
“我也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人嗎?惡名你攬,善名我得,師尊,你究竟意圖為何?”何鈞話語間掩不住的受傷,如同敗犬。
江舟不說話,將不燙的茶水一飲而盡,撥弄著青瓷茶盞,偶爾發(fā)出些碰撞的清脆響聲。
何鈞握緊拳頭,他該拿他怎么辦?看到師尊動作間露出手腕上的紅繩,他又松了下來。
“那好吧,師尊,你不愿談這些嚴肅的話題,我們就換一個?!?/p>
江舟放下茶盞,單手托腮,偏頭看他會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來。
“我心悅你?!?/p>
那雙眼睛很認真,望著他的時候,眼里便只有他,像是忠誠的狗望著主人。何鈞應是有幾分忐忑的,連呼吸都忘了,等著他的審判。
江舟點了點眼下的淚痣,狹長嫵媚的鳳眼與他對視幾息便落下。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師尊總是這樣,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沒有什么能讓師尊失態(tài),他永遠猜不透師尊的想法。
“師尊似乎并不驚訝?!焙吴x泄了氣,“您是師尊,我是徒弟,在您眼里什么都是小打小鬧?!?/p>
忽然他又強硬起來,展現(xiàn)出仙尊的氣勢,“現(xiàn)在你是我的囚犯,你任我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