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夠了…我受夠了，每次、每次都是我對你身體小心翼翼，尖銳的器具從來不敢給阿姊，什么事都想著阿姊的病…”

　　盛長安氣憤著竟還哭了，他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哭聲，放肆地哭了起來

　　他作為盛長寧的弟弟，又怎會不知，盛長寧幾次將自己置自己死亡，從前他觸怒太子，皇姐就差點(diǎn)在父皇前飲鴆自盡

　　還有，他推太子落水那次，盛長寧站在能被看見的位置，如若太子沒死，如若太子看見了，就又要替他赴死

　　一樁樁，一件件

　　其實(shí)皇姐在有意尋死對嗎？

　　其實(shí)這些事情是故意的對吧？因?yàn)榘㈡⒆约簾o法達(dá)成自刎，更無法傷害自己，所以需要一個契機(jī)

　　我什么都知道哦。

　　“而阿姊你呢？你有我想過我嗎，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還是說，你覺得我是你的弟弟，你的病我就不用在意了？”

　　“好了好了，你別哭了?！?/p>

　　盛長寧真的有些不行了，想說我的事情不用你關(guān)心，又怕他崩潰

　　最后只能摸摸他的頭，讓他別哭

　　“別對我隱瞞，別對我撒謊…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求求你了，不要什么事情都隱瞞著我，好事壞事我都能接受”

　　當(dāng)然，阿姊你騙不過我的…

　　我們可是姐弟，可是血濃于水的親人，就算你想要騙我也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吧？你撒謊的時候手會捏緊

　　還有，我沒有生氣你和他人云雨，只是生氣，這件事你不告訴我

　　你不應(yīng)該欺騙我，皇姐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無論是財富，還是聽話的男寵，所以皇姐至少也該看看我了吧？

　　我不是孩子了，早就不是了。

　　他隱沒了他的真心話，皇姐只需要記住，現(xiàn)在他哭泣傷心的模樣就夠了，忽略掉他的監(jiān)視和其他過激手段

　　只需要記住一點(diǎn)，他是好弟弟就夠了

　　“好?！?/p>

　　盛長寧心軟了，她將那個可憐的天子攬入懷中，心軟就是她的弱點(diǎn)，每一次，只要他一哭，她就沒辦法了

　　可這份溺愛和心軟，會將她推向深淵

　　“我可以親吻阿姊嗎？就親一下…阿姊就當(dāng)憐憫，可以嗎”

　　盛長安小心翼翼地問道，他慣用的就是，將真實(shí)想法隱匿在面容之下，他不無辜，他也殺了很多人

　　可如果不付出什么，他們就沒有未來

　　現(xiàn)在這么一個踏著別人尸體登上皇位的人，卻在她面前搖尾乞憐，故作可憐，淚眼婆娑，就為了一個吻

　　“好…”

　　盛長寧感覺自己的心在震顫，她自己知道并且清楚認(rèn)識，近親之間的感情是錯誤的，正常普通姐弟不應(yīng)該這樣

　　可還是輕輕將他攬入懷中，同他共吻，她頭上的金步搖和他的冕旒玉串纏在一起，如此荒唐如此畸形

　　他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到她的脖頸上，帶起一陣不易察覺的涼意

　　盡管知道這是錯誤，但還是做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盛長安閉著眼睛喃喃道，只是一時的憐憫，一時的可憐，清醒之后很快就會遺忘，留他獨(dú)自回味此刻

　　可憐我、憐愛我、訓(xùn)斥我，又憐惜我，最后走到這一步

　　就這樣下去吧，直到所有事情分崩離析毀壞的那一刻，直到破滅的那一天到來。

　　慘白的月光照到屋內(nèi)，屋外的風(fēng)吹動了落葉，刮落了枯葉，帶起較大的聲響，盛長寧目光朝外面看去，卻看見了

　　站在門外的他

　　他不知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風(fēng)呼呼地刮起，他沾濕在頸側(cè)的濕發(fā)被輕輕吹動了，在月光下，勉強(qiáng)能看清他的容貌

　　盛長寧看清他長相的那一刻，心中一驚，他就那樣站著，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里面的一切，衣角上還沾著泥和水漬

　　她差點(diǎn)心臟驟停，全身血液都冷下來一樣，她在這一瞬間失語，就算極力忽略也還是感到心驚

　　他手中不知拿著什么，同樣沾著濕泥，泛著冷色的銀光

　　“是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啊”

　　他的語氣沒有什么情緒，仿佛只是機(jī)械地重復(fù)一樣，盛長寧卻不寒而栗，尤其是對上他的目光，就更加驚懼

　　如此對待我的你，竟然和自己親弟弟不倫，這種事情…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接受

　　你們二人，還真是、真是骯臟

　　明明是親人，明明是姐弟，明明都是討厭的人，明明是沒可能的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這樣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能夠和自己的親弟弟相戀不倫，能和他人兩小無猜，卻不能對我如此溫柔是嗎？

　　吝嗇一分溫柔和情意，不屑一絲垂憐于我，只要見我就嫌惡，今日還責(zé)令我找你的簪子，我找了一整日

　　我一直一直在找，翻來覆去沒完沒了地尋找，今日天氣不算好，好幾次手都被凍傷流血，不過這都是小事

　　我可以忍受，我可以忍耐，我可以一直一直找，這是你的命令不是嗎？就算是在此刻死亡，我也要找到

　　還好現(xiàn)在我終于找到了，終于能從淤泥之中拿出洗凈，獻(xiàn)給我的殿下你

　　可是殿下你呢？

　　你呢？

　　你卻在和你的弟弟，互訴衷腸，在月色下面做這種不倫的事情，明明是親人，卻忍不住在此時靠近親吻是嗎？

　　為什么啊…對我百般折磨羞辱，甚至不惜拉下身份也要報復(fù)我，卻能對著自己的親弟弟展露真心，盡情擁吻對嗎？

　　對嗎？

　　好惡心、惡心，你憑什么，憑什么這么對待我，憑什么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顧元胤恍然大悟，他想要說些什么，想要唾罵這種事情不倫畸形，想要責(zé)罵她的無情，可到最后他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還不知為何發(fā)笑

　　越是狂笑，就越發(fā)感覺悲哀，一種莫名痛苦的情緒席卷了他的心，比仇恨更深刻，比愛意更長久

　　可笑，太可笑了，比任何笑話都要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手中沾泥的簪子越攥越緊，越攥越緊，直到尖端刺破他的手心，流出的血蜿蜒而下，滴到衣服上，滴落到地

　　痛苦不堪的情感仿佛也隨之蜿蜒，從身體一路蜿蜒到心臟，把控他的心跳

　　說不清、道不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又用那種目光注視了多久

　　在思忖什么，在凝望什么，全然不知道

　　暢快？快意？還是不滿？不悅？

　　完全不清楚。

　　如果說從前只有憎恨的話，那現(xiàn)在，這份憎恨發(fā)生了變化，變成了沉重壓抑，又絕不可能訴之于口的扭曲感情

　　嫉妒、不甘，憎恨，但是他又有什么資格，又以什么身份不甘？

　　以后只要想到此時，就無法平靜

　　他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