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燈光刺眼而冰冷。王安宇坐在重癥監(jiān)護室外的長椅上,雙手交握抵在額前。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咖啡的苦澀,在他喉間形成一種難以言說的苦楚。墻上的時鐘顯示凌晨四點十七分,秒針走動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王先生?"
一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站在他面前,眼鏡后的眼睛透著疲憊。王安宇猛地站起身,膝蓋撞到了茶幾也渾然不覺。
"她怎么樣?"
"暫時穩(wěn)定了。"醫(yī)生翻看著病歷,"肺部感染引發(fā)呼吸衰竭,加上她本身的肌肉萎縮導致呼吸肌無力...這種情況以后會越來越頻繁。"
王安宇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有多頻繁?"
"可能每個月,可能每周。"醫(yī)生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宋小姐的病情發(fā)展比我們預想的快。按照目前速度,半年內(nèi)她可能需要24小時呼吸機支持。"
半年。這個詞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開王安宇的胸腔。他想起宋晚秋電腦里那個叫《秋逝》的劇本,想起女主角林秋在深秋結(jié)束生命的決定。
"有什么辦法能延緩嗎?"
"現(xiàn)有的治療方案我們都在用。"醫(yī)生搖搖頭,"最重要的是保持情緒穩(wěn)定,避免勞累。但她似乎..."他停頓了一下,"很趕時間。"
趕時間。是的,她在趕著完成那個劇本,趕著在冬天來臨前做完所有事。王安宇突然明白了什么,胸口一陣發(fā)緊。
"我能見她嗎?"
"再等一小時。現(xiàn)在讓她休息。"
醫(yī)生離開后,王安宇走到窗前。窗外,東方的天空開始泛白,秋天的晨霧籠罩著醫(yī)院花園。幾個早起的病人在散步,他們的身影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像一個個游走的靈魂。
他掏出手機,幾十條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經(jīng)紀人、合作演員、朋友...最上面一條是《娛樂周刊》的推送:"獨家:王安宇深夜護送知名編劇宋晚秋急診,戀情實錘?"
配圖是他抱著宋晚秋上救護車的模糊照片。評論區(qū)已經(jīng)炸開鍋,有人祝福,更多人質(zhì)疑:"炒作吧?""王安宇怎么會喜歡一個殘疾人?""這女的寫悲劇的,心理肯定有問題..."
王安宇關(guān)掉手機,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這些惡意的評論如果被宋晚秋看到...他不敢想象。
一小時后,護士終于允許他進入ICU。病床上的宋晚秋比昨晚更加蒼白,各種管子和電線連接著她瘦弱的身體。唯一讓王安宇安心的是監(jiān)護儀上穩(wěn)定的波形和數(shù)字。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小心地握住她沒有插針的那只手。她的手指冰涼纖細,像秋日里即將凋零的枝條。
"騙子。"他低聲說,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說好只是工作關(guān)系的。"
宋晚秋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吹酵醢灿畹乃查g,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驚訝、歉意,還有某種難以名狀的悲傷。
"你...怎么還在..."她的聲音比呼吸機的嘶嘶聲還要輕。
王安宇俯身靠近:"因為我還沒聽到答案。"
"什么...答案?"
"為什么半夜兩點打給我,而不是林姨或救護車?"他直視她的眼睛,"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宋晚秋移開視線,看向窗外漸亮的天色:"我...不想讓林姨擔心..."
"撒謊。"王安宇輕輕捏了捏她的手,"電腦密碼是多少?我要看《秋逝》的結(jié)局。"
宋晚秋猛地轉(zhuǎn)過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不行!還沒完成..."
"你昨晚說最后一幕改好了。"王安宇緊追不舍,"告訴我密碼,否則我就一直問,問到你說為止。"
宋晚秋的呼吸急促起來,監(jiān)護儀上的波形開始波動。護士警告地看了王安宇一眼,但他沒有退縮。
"為什么...執(zhí)著..."宋晚秋虛弱地問。
"因為我在乎。"王安宇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不是作為程陽對林秋,而是王安宇對宋晚秋。"
一滴眼淚從宋晚秋眼角滑落,消失在白色的枕套里。她閉上眼睛,嘴唇微微顫抖:"...你的生日...加楓葉拼音..."
王安宇怔住了。他的生日,加上"maple"——那天他送給她的第一片楓葉。
"等我。"他起身,"我馬上回來。"
醫(yī)院的電腦室空無一人。王安宇插入宋晚秋的U盤,輸入密碼。文件夾里整齊地排列著《秋逝》的各個版本,最新修改的文檔名為"最終幕_林秋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