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將過了夏,空氣中多了幾分秋意,清爽宜人。天空中傳來幾聲雁鳴,好似去年的影子。戲樓里熱鬧非凡,咿呀的曲聲,小二的招呼聲,人群中的叫好聲此起彼伏。
一道挺拔的身影從正門走進(jìn)來,小二一見他,趕忙迎了上去。
“宋少爺,今兒個(gè)有空來看戲啦?令尊可安好???”小二施了一禮,笑著說道。
“嘿,今日得了閑,家父近來安好,不勞掛心。”宋鶴卿隨口應(yīng)著,朝茶桌走去。
“哎呦!少爺您這可就折煞我了,今兒個(gè)我家樓主在,一會(huì)兒還要出來獻(xiàn)唱呢!”
“哦?”宋鶴卿來了興趣,道:“那我可要好好欣賞一番?!?/p>
“哎!好嘞!您先聽著,有什么事您吩咐我!”
宋鶴卿微微頷首,便望向戲臺上正演著的《牡丹亭》。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p>
宋鶴卿聽到此句,闔眼笑了笑,飲了口身前的茶,心想:好一句情不知何起。
宋鶴卿沒了興致,起身欲走。
“感謝諸位的前來,此戲本是家父一生心血所在,為承其志,戲樓由我接承。”一道清爽的聲音從宋鶴卿身后傳來。
宋鶴卿驀地回首,卻被光晃了眼。
是個(gè)同清風(fēng)明月般的少年。
宛江寧與宋鶴卿對上了眼,微微一愣,轉(zhuǎn)而發(fā)笑,道:“今日我這戲樓枯樹生芽,我便以一首《春江花月夜》與諸位助興。”
說著他從一旁伙計(jì)那接過一把紫木清水琵琶,低聲道:“獻(xiàn)丑。”
宋鶴卿也來了幾分興致,停在門前。底下的喧鬧聲低了幾分。
……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兩通連問打斷了宋鶴卿的思緒,他自嘲地笑了笑,轉(zhuǎn)身出了門,不帶一絲清風(fēng)。
臺上的婉轉(zhuǎn)吟唱,已不見月。明明天初秋,卻似深冬,又如朝春。
宋鶴卿在街邊晃著,沒了方向,只是想沾點(diǎn)煙火氣,有幾分人間的意味。
他走著走著,到了家中,已然是酡紅天暮色。宋鶴卿剛推開家門,宋母便迎至身邊嗔道:“一天天的,又跑哪兒去了?老大不小了,該參與些家里的業(yè)務(wù)了。”
宋母將耳邊的碎發(fā)捋至耳后,又長嘆一口氣道:“你父親回來了,待會(huì)兒飯桌上好好說,哎,難得回來一次,有什么話明天再說?!彼晰Q卿輕輕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宋母。
西方風(fēng)格的客廳盡顯華貴,琉璃燈、水晶燈為這一方空間增添了幾分奢華。
一個(gè)男人坐在主座上,鬢角略有幾分斑白,眉眼間與宋鶴卿有幾分相似。
宋鶴卿與宋母一同走向餐桌。宋鶴卿望著眼前的男人,心跳逐漸加快,來自兒時(shí)的心悸又一次顯現(xiàn)。
在宋鶴卿眼中,這個(gè)男人與野獸已無區(qū)別。主座上的宋瑞望著宋鶴卿,這個(gè)自己已經(jīng)無法掌控的少年,他感到一絲疲憊,微微合了下眼,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動(dòng)筷吧。”說著,他又看向宋鶴卿。
只見宋鶴卿也盯著他。
宋瑞啞然,輕嘆一聲又道:“近日可好?”宋鶴卿笑了:“呵,托您的福,一切安好,勞您費(fèi)心了?!?/p>
“嗯,你也長大了,我也不想再多說什么?!?/p>
“呵?!彼晰Q卿一聲氣音打斷了宋瑞的話。宋對比
咳一聲,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宋鶴卿充耳個(gè)聞,放下筷子,用一旁的手巾緩緩拭了下手。
"啪!"宋瑞猛得將筷子摔下:厲聲道:"你他媽要造反嗎?!大逆不道,逆子,我看你要?dú)馑滥憷献?。?/p>
說著宋瑞起身朝宋鶴卿走來。
其抬手欲打,只見宋鶴卿一把握住宋瑞的手腕猛得向后一拉,又對看其后腿一踹.宋瑞連著向前倒了三四米。
叫聲喊聲從宋鶴卿身后襲來。
“逆...逆子!我這家業(yè),你他媽一個(gè)子兒都別想得到!"宋端在幾個(gè)家仆的幫助下站了起來,怒視著宋鶴卿。
"您那些家產(chǎn),自不兒留著置辦后事去吧.宋鶴卿舉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又隨手將其丟至腳邊。
"你....你...有種你給老子滾出去別再回來!"宋端喘著重氣,指著宋鶴卿怒道。
宋鶴腳笑了,笑得輕快"這不巧了我今兒便是來跟您告別的,衣物都打點(diǎn)好了。
“好....好!滾了你就別來回來!”
“您多想了,狗窩也沒什么人想住”宋鶴卿說著,又望了一眼早就躲在一旁的宋母 "你呢?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宋母顫著,微微搖了搖頭,宋鶴卿笑了,也是,一個(gè)自己孩子受到非人的虐待時(shí),只會(huì)躲在一旁,只會(huì)討好自己的丈大,哪怕對其施虐,也不愿丟下一切離開的女人,如今又怎會(huì)離開?
宋鶴卿月目也森然,笑也酷寒"那我先告辭.至此,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宋瑞冷哼一聲"送客。"
宋鶴卿提著單薄的行李走在街頭,心里卻格外輕松,打破了多年的籠,第一次望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