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樹的影子在地上晃啊晃，羅慧娟咬著冰棒，眼睛往不遠處改劇本的宋南希那兒瞟了瞟，轉(zhuǎn)頭撞了撞藍潔瑛的胳膊：“說真的，你雖說當年‘靚絕五臺山’，但南希姐是真有氣質(zhì)，往那兒一坐，安安靜靜改劇本都像幅畫，也難怪星仔總圍著她轉(zhuǎn)?！?/p>

藍潔瑛正用小鏡子補口紅，聞言“噗嗤”笑了，抬手敲了敲羅慧娟的額頭：“你這張嘴，哪來的‘靚絕五臺山’說法，都是旁人瞎傳的?！彼掌痃R子，順著羅慧娟的目光看過去——宋南希穿件淺藍襯衫，頭發(fā)松松挽著，紅筆在劇本上劃著，偶爾抬頭跟周星馳說兩句，側(cè)臉在樹蔭下透著點柔和，“不過你說得對，南希是真靚，不是那種扎眼的艷，是耐看的靈，尤其她改劇本時皺眉頭的樣子，像揣著滿肚子故事，比我們這些演故事的還有看頭?！?/p>

“就是說??！”羅慧娟猛點頭，“上次她穿紅西裝去舞廳，你是沒看見，又颯又媚，星仔眼睛都看直了?！?/p>

藍潔瑛笑著搖頭，指尖捻著紙扇扇了扇：“別總說我，南希這種氣質(zhì)，是肚里有東西撐起來的，我們演她寫的戲，都得跟著她的筆走——論耐看，她才是真的?！闭f著，見宋南希改完劇本起身，藍潔瑛還揚手喊了聲：“南希，要不要來這邊坐？樹底下涼快點！”

宋南希回頭笑了笑，揮揮手說“馬上來”，周星馳趕緊拎起她的水杯跟上，那模樣逗得羅慧娟直笑，藍潔瑛也跟著彎了眼——片場的風帶著夏末的熱，說的話卻像冰棒似的，甜絲絲又清爽。

片場的緊張勁兒剛隨導演喊“卡”松下來，周星馳就像按了切換鍵，剛才盯著監(jiān)視器時緊繃的臉瞬間松快，手里還捏著演戲用的假劍，就湊到道具組旁邊逗樂：“你看這劍穗，比達哥昨天忘刮的胡子還亂，等下別扎到羅慧娟——她皮膚嫩，扎出印子要哭的。”

羅慧娟剛喝口水，聞言“噗”地噴了半口，舉著劇本就砸過去：“周星馳！你又說我！”

他靈活躲開，跳到老遠還捂著肚子笑：“我說的是實話嘛！上次在茶水間門口，誰踩著香蕉皮‘咚’一聲坐地上，半天起不來，還說‘是地板先動的手’？”

這話一出口，周圍幾個工作人員都笑起來。羅慧娟臉一紅，把劇本往椅子上一扔，擼起袖子就追：“你給我站??！那是道具組沒清理干凈！你再笑我把你改劇本的紅筆藏起來！”

周星馳邊跑邊回頭擠眉弄眼：“藏??！我還有藍筆黑筆鉛筆！實在不行用口紅改——反正宋南希小姐的口紅顏色好看，借我用用也成！”

宋南希正蹲在地上撿散落的劇本頁，聽見這話抬頭笑，見羅慧娟追得急，周星馳卻故意放慢腳步逗她，像兩只鬧著玩的小獸，忽然覺得這場景比劇本里寫的鬧劇還鮮活。吳孟達在旁邊搖頭嘆氣，手里卻給兩人讓開道：“這倆活寶，剛拍戲時還一個比一個嚴肅，轉(zhuǎn)臉就鬧，早晚把片場屋頂掀了。”

正說著，周星馳沒留神撞到布景板，“哎喲”一聲，羅慧娟趁機追上來，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得意地挑眉：“抓到你了！快道歉！”

他捂著胳膊討?zhàn)垼骸板e了錯了！羅大美女大人有大量，下次你踩香蕉皮，我一定第一時間沖過去扶——順便拿相機拍下來！”

“你還說！”羅慧娟又要追，卻被宋南希笑著拉?。骸昂美?，再鬧導演要催下一場了?！彼f了瓶水給羅慧娟，又看周星馳：“沒撞疼吧？布景板邊角尖。”

周星馳立刻站直了，擺擺手：“沒事沒事，我皮厚。”眼睛卻偷偷瞟她手里的水瓶，見她指尖沾了點灰塵，還想伸手幫她擦掉，又怕唐突，手在半空停了停，趕緊縮回去撓頭。

羅慧娟喝著水，看他這模樣，忽然湊到宋南希耳邊小聲笑：“你看他，剛還耍貧嘴，見了你就變傻樣?！?/p>

日頭斜斜往西邊沉，片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吳孟達背著包跟周星馳揮了揮手，說要回家給女兒帶糖；藍潔瑛被男朋友的摩托車載著，笑盈盈地往街角拐；羅慧娟剛摸出新車鑰匙，還得意地按了下喇叭，說要去兜圈練手。

周星馳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早上趕片場急，把自行車落在了出租屋樓下。他站在路邊撓頭，正瞅著怎么打車，就見宋南希推著輛白色自行車走過來——她穿件簡單的白色T恤，牛仔褲襯得腿又直又長，頭上扣著頂黑色鴨舌帽，帽檐壓得低，只露出點下巴，看著比在片場改劇本時少了幾分利落，多了些清爽的松弛。

他眼睛一亮，幾步湊過去，臉上堆著笑，語氣帶著點耍賴的熟稔：“宋南希小姐，等等！”

宋南希停住腳，抬眼看他：“怎么了？”

“那個……”周星馳指了指自己身后，又指了指她的自行車，笑得更殷勤了，“我自行車忘帶了，你看這天都快黑了，打車也不好打……能不能，載我一程？就到前面那個街口，不遠的！”

他說著，還拍了拍自行車后座，證明自己不占地方：“我輕，保證不壓壞你車?！?/p>

宋南?？此谎?，他眼里亮閃閃的，像揣著點小期待，跟平時改劇本時那股嚴肅勁兒判若兩人。她忍不住笑了笑，跨上自行車：“上來吧，坐穩(wěn)了。”

周星馳立刻樂了，麻利地跳上后座，手還特意往旁邊挪了挪，沒敢碰到她的腰，只虛虛抓著車座邊緣。宋南希腳一蹬，自行車慢悠悠往前晃，風從耳邊吹過，帶著點傍晚的涼意。

“你住哪？”她問。

“就前面九龍城那個舊樓，過了紅綠燈就到。”他答著，眼睛卻不由自主往她肩上瞟——她T恤的料子很薄，被風一吹貼在背上，帽繩隨著車身輕輕晃，竟比片場的聚光燈還讓人心慌。

路過茶餐廳時，老板正收攤，見他倆騎著車經(jīng)過，還笑著喊：“星仔，搭宋編劇的車??？”

周星馳臉一熱，趕緊應(yīng)：“順路！順路！”

宋南希沒說話，嘴角卻悄悄彎了彎。自行車碾過路邊的小石子，輕輕顛了下，周星馳下意識往前傾了傾，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胳膊，像被燙了似的趕緊縮回來，嘴里還假裝咳嗽：“這天兒，還挺涼快?！?/p>

宋南?！班拧绷艘宦?，腳下蹬得慢了些。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自行車的鈴鐺偶爾“叮鈴”響一聲，混著遠處夜市的叫賣聲，倒比劇本里寫的黃昏場景，多了些踏實的暖。

快到九龍城舊樓街口時，宋南希放慢了車速，車鈴“叮鈴”一聲輕響。周星馳連忙扶著車座跳下來，腳剛沾地就笑：“謝啦宋南希小姐，不然我今晚可能得步行回去。”

宋南希單腳撐著車，帽檐下的眼睛彎了彎：“下次記得帶車?！彼D了頓，瞥見他牛仔衣口袋里露出半截劇本，“改到哪段了？”

“就段飛跟李珠吵嘴那段，”他摸出劇本晃了晃，紙上紅筆改得密密麻麻，“總覺得‘你煩不煩’太硬，想改成‘你再啰嗦，我就把你藏的糖全吃了’——你上次說李珠愛藏糖，這樣更貼她性子。”

“可以試試，”宋南希點頭，“羅慧娟演小性子很靈，這句臺詞她肯定能演得又氣又笑?！?/p>

正說著，巷口傳來阿婆喊收衣服的聲音，晾衣繩上的白襯衫隨著風晃。周星馳忽然想起什么，往樓道口指了指：“樓上王阿婆的綠豆沙超解暑，要不……上去喝碗再走？”話出口又覺得唐突，趕緊補，“不用麻煩，我去拿碗下來就行?！?/p>

宋南?？戳搜厶焐?，路燈剛亮起來，暖黃的光落在他臉上，竟有點像他演段飛時耍賴的模樣。她搖搖頭：“不了，我得往那邊走，不順路。”

“哦，那也是?！彼悬c失落，卻還是笑，“那……明天片場見？我把改好的臺詞拿給你看?！?/p>

“好?！彼文舷５牌鹱孕熊?，剛走兩步又回頭，“劇本別改太晚，你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p>

周星馳摸了摸臉，看著她的自行車拐過街角，白色的身影漸漸融進暮色里，才轉(zhuǎn)身往樓上走。樓道里的燈忽明忽暗，他摸出鑰匙開門，手里還攥著那本劇本——剛才宋南希說“可以試試”時，風從她帽檐下吹出來，帶著點淡淡的洗衣粉味，比王阿婆的綠豆沙還讓人記掛。

他把劇本放在桌上，瞥見抽屜里那張夾在日記里的照片——宋南希在沙灘逗狗的樣子。他指尖輕輕碰了碰照片邊緣，忽然笑了：原來不用刻意改劇本，有些場景自己就會冒出來，比寫好的臺詞還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