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萬里無云,秋初的太陽還是有些毒辣,不少行人依舊穿著夏日的服飾,打著遮陽傘,戴著太陽帽, 歡聲笑語的走在熱鬧的大街上,一位看上去有些滄桑的45歲左右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湖藍色的瞳孔有些泛灰,黑色的短發(fā)中夾雜著白發(fā),穿著并不精致,卻也板正,淺灰色的休閑西裝稱的人些許潮流,卻掩蓋不了他的年歲與皺紋,眼神空洞,抬頭看著眼前的赫爾卡陣線總部,望出了神……
“爸爸!你看!我拿到了陣線的offer了!”身材高挑,黑色的長發(fā)編織成一個低馬尾,面容溫柔可人的女子,一身溫婉的黑色拼色的連衣裙,只帶一點點跟的棕色軟皮鞋,俏皮又不失端莊,非常興奮的拿著手機上的文件,指給中年男子看。
“……好好好,不愧是我閨女,不過,這個崗位會不會很危險?如果危險我們就不做了,你可別讓你爸爸我擔心。”中年男子拉回了自己的思緒,笑得和藹可親,起身溫柔的撫摸女子的頭發(fā),有些擔憂的反問道。
“不必擔心,只是后勤整理情報和歸納的,不需要外出任務。
爸爸也真是的,我都已經(jīng)20歲了,別整天把我當個小孩!”女子有些不滿的嘟起嘴巴,郁悶的朝對方抱怨,原本以為興奮而微紅的臉色,現(xiàn)在變得更紅了。
“別激動,畢竟你曾經(jīng)生過一場大病,你爸我這不是擔心嘛?!蹦凶踊艔埖南胍参繉Ψ剑瑩狭藫献约汉竽X勺,尷尬的笑到,卻又說不出什么好話。
“爸爸,當時醫(yī)生都說了,因為治療及時我不會留下后遺癥的!
倒是爸爸,提起這事,我就要說了,六年前為了我,去跟蹤那么危險的殺人犯,萬一你被她殺了怎么辦?!”原本只是抱怨的女子,一想起這件事,就像炸毛的刺猬,提起這件舊事就要說教,男子神色閃躲,顯然不想面對這個話題。
“那個……”
“爸爸!不許糊弄我!”
看著自己女兒活潑卻很生氣的臉色,他抬頭看了看太陽,隨后嘆了口氣,自己神色悵然,卻好似決定了什么。
“好好好,我的好閨女,回家吃完飯,我這次一定和你說清楚。
走吧,先去買菜,今天想吃什么?”
“爸爸,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你可不許騙我!”
“一定,這次,一定和你說清楚?!蹦凶优呐淖约号畠旱募绨?,與她一同笑著走遠。
……
桌子碗筷收拾干凈,中年男子嚴肅的關(guān)好門窗,拉上窗簾保險栓,兩人一起坐在矮小的茶幾旁,桌上兩杯冒著熱氣的花茶,看著自己父親嚴肅的表情,自己也緊張了起來。
“……我接下來說的事,你就當聽了個故事,不要與任何人說?!蹦凶幼谏嘲l(fā)上,與自己的女兒對視,雙手有些下意識握緊,帶著緊張,掏出一盒煙,隨后還是塞回了衣服口袋,盯著桌子上的茶杯冒出的熱氣,又深吸一口氣。
“爸爸,如果實在不想說,那……”
“不,這事我已經(jīng)對你瞞了六年,一直對這件事含糊其辭,不是因為經(jīng)歷驚心動魄,怕你擔心,而是因為,我想不通。
另外一方面,這也是為了安全考慮,不能說出口,但我覺得,還是要說的?!?/p>
女子看出父親的擔憂與害怕,明明自己病已經(jīng)好了六年,卻依舊將她當易碎的玻璃,小心呵護,關(guān)心備至,這些年對外的說辭都是說運氣好,從未這么認真。
男子伸手去撫摸茶杯邊緣,溫熱的茶水,淡淡的花草香,但昏暗的房間里,卻有些不合時宜的陰森森,語氣語重心長,但壓抑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與恐懼。
“那天的太陽,就像今天一樣明媚,但時間還比這早些。
我還在為你的巨額醫(yī)療費發(fā)愁,50萬斯特,對于我們家庭而言,與天方夜譚無異。
那天回去聽到他們聊到那個與你同歲的通緝犯,聊了兩句就都散了,我準備轉(zhuǎn)頭的時候,在對面偏僻的小巷子里,看到了人影……”
在女子糾結(jié)的神色中,氣氛逐漸壓抑,男子陷入了那天的回憶。
——————————(第一人稱)
那天,太陽高照,我的額頭冒出的不是太陽照出的汗,而是脊背發(fā)涼的冷汗,無人的森林里,那位通緝犯,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外袍,非常扎眼,帶著兜帽,腳步不緊不慢,不像是在逃命,也不像在躲避,更像是在散步,而她的背影在陽光的照耀下,她根本……不像人類。
她一路上沒有回頭,也沒有警惕四處觀看,一直往深處走去,我靠著粗壯的樹干,遮擋自己的身形,以防被發(fā)現(xiàn)。
只是眨了眼,那個在樹影中穿梭的通緝犯,不見了蹤影,我很慌張,左右張望,從樹干后走出來,又往前幾步,腦袋很疑惑,嘴里念叨一句,
“人呢……”
“你找我?”
那清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仿佛要在這烈日之下,將一切冰凍,不留任何一樣活物,原本停頓在樹枝上的烏鴉,嚇得尖叫飛起,不見蹤影。
我此刻全身發(fā)冷,一種名為恐懼的寒意,似乎侵蝕了我的四肢,不敢動彈,也不敢回頭,僵在原地,而對方并沒有停止說話。
“跟蹤一位連環(huán)殺人犯,并不是明智的選擇,更何況,你還是一位沒有異能的普通人?!?/p>
她的聲線,與普通的女孩無異,清脆稚嫩,但音色,過于平靜,像深不見底的深海,沒有回音,無法從她的聲音里判斷她的情緒,她的言辭,對于我的出現(xiàn),她并不驚訝,也并不好奇,更不關(guān)心原因,倒像是一種過來的規(guī)勸,這樣顯得更加詭異。
我咽了咽口水,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選擇回頭與她對視,直覺告訴我,不能在這種通緝犯面前說謊,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我只是為了那份賞金而來!”
看到她的一瞬間,我更加確信,我覺得她不是人類的定論。
十四歲的孩子,穿的衣服雖然合身,卻不符合年齡,白色的外袍過于樸素,只有幾個看不懂的金色印花,以及幾處金色刺繡,頭上帶著兜帽,整個帕諾都找不出這么穿的女孩。
她的金色瞳孔過于獨特,像蛇的眼,每分每秒都在緊盯獵物的一舉一動,抬頭看我的眼神,沒有打量,沒有疑惑,也沒有興趣,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不用我說,卻好像知道我的一切。
她的臉,一半蒼白如雪,另一半,是火焰燒傷的疤痕,蔓延至她露出的脖頸處,雖然沒有完全毀掉她的臉,卻肯定無法修復,這與毀容無異,在一瞬間,我想到了自己女兒,如果我女兒變這樣,我能勸得動她活下去嗎……
“的確忘了,羅杰部長為了抓我可是下了血本,100萬斯特……
你想用來做什么?”
我與她不過兩三米的距離,她的個子比我矮了一個頭,她選擇了語氣稍微輕快些,可能想讓我放松警惕,但身體有些不聽使喚,連動手的勇氣都被對方嚇得干干凈凈,我知道,現(xiàn)在只要說錯一個字,自己也會死無葬身之地,所以盡量組織好語言,在心里默念好幾遍,才開口。
“我的女兒,她生病了,雖然不是絕癥,但如果不及時治療,會留下很多后遺癥。
她從小就失去了母親,我不想讓她再失去自己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我需要這筆錢……”
“那好,拿著這個?!?/p>
我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聲音聽上去沒有那么顫抖,但卻像是在一種訴苦,對方的臉色沒有變化,聽了兩句,從自己寬大的白色衣袍里,拿出一個淺藍色的小布袋子,直接打斷我的話,丟給了我。
手忙腳亂的淺藍色的布袋,正面是特殊的刺繡,從未見過布料,粗中有細,摸著很舒服,精細的刺繡,繡在上面的白色花朵栩栩如生,一片翠綠色的葉子上,似乎還掛著露珠,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淺藍色的扎帶拉的很緊,在她的視線之下,我連用手摸索的勇氣都沒有,只是看了看手里的布袋,又看了看對方,等待她下面的話。
“你那好這個,去赫爾卡總部求見羅杰部長,告訴他,你找到了我的蹤跡,撿到這個東西,而且不遠處,正在和奇怪的人會面。
將他們都帶過來……”
“不行!萬一你設下陷阱,那羅杰部長怎么辦?!”
我下意識反駁,說完才想起來,現(xiàn)在自己可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面對的是連殺四位高層且全身而退的殺人犯,自己根本不是對手,而對方先是一愣,隨后像是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嘲諷還是譏笑我……
“笑、笑什么?!這有什么好笑的!我雖然很需要錢,但可能坑害別人!”
“不,我不是在笑你,而是開心,羅杰部長他真是,一位深得人心,很好的領(lǐng)導者?!?/p>
她的眼神相比一開始的冷漠無情,染上一絲溫柔,臉上帶著絲絲笑意,沒有任何不甘與嫉妒,對羅杰部長的言語中,也不是憎恨和厭惡,而是贊賞和認同,如果是這樣……
“不必擔心,我不會害任何一個無辜之人,你若信得過我,你就去,信不過,東西還我,我找其他人……”
“好,我就信你一回!
當然,你若食言,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但我不會就此怕死,會輕易放過你!”
“依你所言。”
我此刻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居然選擇和這個孩子叫囂,不,是一個手段殘忍,一招就能斃命,且在沖沖圍堵之下,還能夠全身而退,悠哉悠哉的在城區(qū)里晃蕩,部署著自己的計劃,一個,近乎完美的殺人犯……
“早去早回,我在這里等你?!?/p>
她側(cè)著身體,嘴角的依舊是淡淡的笑,眉眼,神色,語氣,像是普通人的欣慰,但又帶著無法言說的心酸,明明看上去一身輕,無牽無掛,無親無故,無欲無求,但身上像是壓著千斤重,無意識的想要縮成一團,有意識用信念和目標來支持住,風從她的臉龐吹過,她的神色變得晦暗不明,轉(zhuǎn)過身去,背對于我。
“……好!”
我轉(zhuǎn)身就往回跑,仿佛將一輩子的力氣都用上了,我不敢停下腳步,也不敢過分停歇,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在路上有沒有撞到誰,連去求見羅杰部長,以及帶路的過程在我腦海里面都很模糊,比起我的目標,這一路的行動更像行尸走肉,被人驅(qū)使著向前……
“轟!”
巨大的異能碰撞才拉回我的神志,耀眼的金色與駭人的黑色,像是決斗的死斗士,互不相讓,異能碰撞而產(chǎn)生的風波,像是要把周圍的一切摧毀,不留半點東西,我此刻雙腿發(fā)軟的癱坐在地上,止不住的顫抖與后怕,一種深深的恐懼快要把我吞噬。
羅杰部長他們說了什么我并沒有聽清,只記得當時的陣線人員將我?guī)щx了那里,直到回到城區(qū),我似乎才從那種死亡蔓延的窒息感脫離開,恢復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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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細細想來,我答應她之后,就像被人控制了。
跑了幾十公里,不覺得累,中間過程渾渾噩噩,好像在做夢,但她強大的異能與別人廝殺時,才發(fā)現(xiàn),不是夢。
她的實力很恐怖,情緒很穩(wěn)定,目的性和計劃性,簡直無解。
如果她想要我的命,我怕是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男子握緊茶杯的邊緣,即使時隔多年,對于那天后半段的記憶,只剩下恐懼與窒息,身體止不住的發(fā)抖,似乎死亡的信號一直刻在腦海深處,無法抹去。
“……爸爸,從今以后,都不要冒這樣的險了,好嗎?”女子伸手握住他的雙手,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聲音帶上哽咽,她現(xiàn)在真的很害怕,如果那個連環(huán)殺人犯,動了殺心,那她只剩孤身一人了……
“……好,爸爸答應你。”男子欣慰的笑了,隨后抽出一只手撫摸她的長發(fā),看著她的面容,只覺得,現(xiàn)在很幸福。
“我很慶幸,那時無論她出于什么目的,利用我還是控制我,都讓我拿到了那筆懸賞,讓你健康的成長,讓我繼續(xù)看得到你的笑顏,讓這個家依舊還是家。
我至今也會感激她,這與她的身份,她的罪行無關(guān),僅僅是因為她選擇了我去做這件事。”
“……我明白,我也會感謝她,因為她,我們不必為了錢而奔波,也不必因為病痛而被繼續(xù)折磨,不必再這樣去冒險,我們依舊能過著快樂平凡的生活。”
父女二人相視而笑,他們一同起身,打開緊閉的門窗,午后的太陽照進來,整個房間亮堂起來,剛剛的壓抑陰森一掃而空,隨著取代的是陽光的溫暖,家庭的溫馨,父女的和睦。
他們抬頭看天空,看街道上的人山人海,看空中飛行的飛鳥,亦或者看天空的云朵,形成了什么樣的形狀,一切,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