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初,尚未消散的暑熱伴著陣陣涼風,正是寒州一年中最宜人的時節(jié)。李馥英坐在茶樓二層靠窗處,隔著面衣,看街上往來的行人。一個舉止怪異的賣姜小販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不僅不吆喝叫賣,更是在有人低頭看姜時立刻驅(qū)趕。突然,他眼睛向上一瞟,竟然和她對在一起。
馥英暗叫不妙,準備起身。怎料就在這剎那之際,一把橫刀從帷帳之外飛來。
“賊人休走!”
她迅速從袖中抽出匕首抵擋——原本只是收集情報,出門時為了低調(diào),沒必要帶上扎眼的武器。但短刃與長兵相接,很快就招架不住,馥英晃了幾招后,瞧準時機,從窗內(nèi)翻身而出。
那人不曾猶豫,也跟著跳出窗外,登上屋頂窮追不舍。
跑至無人小巷的盡頭,眼見前方再無去路,馥英只得停下腳步。
追者停在十五步之外:“寒州司法參軍馬蒙,奉命緝拿叛賊,繳械不殺!”
叛賊?天大的罪名就這樣扣在頭上,一句兩句肯定解釋不清了。李馥英舉起雙手,緩緩蹲下。眼看著對方步步逼近,她突然從頸后夾出一顆彈丸,向他擲去。
早預料到馥英藏有暗器,對方不慌不忙,橫刀一擋——不料彈丸碎裂,煙霧彌漫。他強撐精神,用刀撐著地面,卻還是癱軟倒地。在陷入昏厥前,還企圖舉起手扯下馥英的面紗……
此刻李馥英才真正有機會認真看起他的面容:“司法參軍馬蒙。”她饒有興味地觀賞他英氣俊朗的臉:“有趣的很?!?/p>
陣陣腳步聲臨近小巷,應當是來尋他的差役。馥英一個箭步飛上墻頭,輕輕飄下一句:“我們來日方長?!?/p>
從后門回到內(nèi)院,馥英換回女裝,步入堂屋后才發(fā)現(xiàn)家中沒人。今天怪事連連:相約見面的情報線人無端失聯(lián),她盼來盼去卻盼到了一個司法參軍;回府欲找陳虔問個究竟,前庭后院卻連個人影都沒有……
沒有得到進一步的指示,她不敢擅自行動,只得回到臥房靜等,輾轉反側,一夜難眠。
陳虔徹夜未歸,這樣的突發(fā)狀況還真是頭一回遇到。正巧時值開市,馥英決定出門打探消息。不料剛準備更衣,就聽到了一串急促的敲門聲。她趕忙跑去開門,眼前人卻不是陳虔,而是馬蒙。
還未等馥英做出反應,馬蒙先一步行禮:“在下司法參軍馬蒙,見過陳夫人?!?/p>
看來,他并未認出自己的身份,但這副做派反而使馥英增添了疑慮。她不動聲色地打量馬蒙:他見馥英仍身披輕紗,未來得及更換常服,便一直眼眸低垂,不敢再看。馥英看著他耳尖泛起的紅暈,揣度著他的性格:“是不是我家陳郎……?”
“那個……”馬蒙飛快地瞟了一眼馥英因憂心而緊促的眉間,竟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開口“……煩請夫人隨我去趟府衙?!?/p>
李馥英看著躺在冰窖中的陳虔:一個朝夕相處的大活人,此刻竟化為了一具冰冷的尸首?!拔曳蛞蚝味??”她聲音顫抖,看向站在身邊的馬蒙。
“初步判斷為利刃穿喉,具體情況還待進一步驗尸?!瘪R蒙一邊回答,一邊觀察著對方的反應。依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凡是被帶來認尸的女子,尤其是面對親人尸首時,或哭哭啼啼,或膽戰(zhàn)心驚,如此冷靜克制的倒是第一次見——他隱隱感覺到,這個女子所努力克制的情緒甚至不是悲傷,而是一種即將迸發(fā)的慍怒。
這怎么看都不像一個妻子的正常反應?;蛟S這樁案件另有隱情。
按照章程,馥英被帶至堂中問話。由于寒州剛剛歷經(jīng)太陰會一戰(zhàn),州府官員有所變動,此案由司法參軍代為審理。
“下立者何人?與死者是何關系?”
“吾李馥英,陳虔之妻?!?/p>
“陳虔平日做何營生,可有欠債、仇家?”
“我夫在西市有一家成衣店,據(jù)我所知,并無欠債,更無仇家?!?/p>
“昨日申時到酉時之間,你都在何地,與何人見面?”
馥英暗自斟酌:身邊唯一的幫手被殺了,線人又杳無音訊……雖不情愿,但如今最好的對策也只有借助官府之力快速破案,找到幕后兇手的線索。于是,她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復:“昨日未曾出門。”
馬蒙雖心中存疑,但實在拿不出證據(jù),只得暫且放她回去。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