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與魚有奇遇

（四）戀愛

　　

　　龍究竟長的有多快？

　　

　　我最后悔的，就是被封禁在這里前沒有好好看一看別家魔女都是怎么養(yǎng)龍的，以至于我的龍都長得比我還高大的時候，我還在懷疑是不是我養(yǎng)龍的方法不對。

　　

　　“你最近在忙什么？”秦徹歪在樹干上，對著裹了里三層外三層的我身前的實驗臺問道，“整天看不到你人影，我差點以為你的禁制已經(jīng)解除了?！?/p>

　　

　　我憤怒地看著眼前導(dǎo)致我不對勁的“罪魁禍?zhǔn)住焙靡粫?，最終，認(rèn)命地妥協(xié)說：

　　

　　“那幫老頭子怎么舍得給我解禁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養(yǎng)了百年的‘鐵樹’開了花。我正在想辦法給她治病?！?/p>

　　

　　“鐵樹？我們一起待了這么多年，怎么沒見你養(yǎng)過這種植物？”秦徹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看我之前養(yǎng)的曼陀羅花，對我養(yǎng)樹一事表示懷疑。

　　

　　“這棵鐵樹比較特殊，”我神秘地拍了拍實驗臺，“她就在這兒，魔力不夠的人，啊或者龍，是看不到滴?！?/p>

　　

　　秦徹抱著胳膊瞇眼瞧來瞧去，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啊～確實，我就看得到，這棵鐵樹看起來，還挺機靈的?！?/p>

　　

　　“？”我皺起了眉。這條龍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你看，剛夸完這棵鐵樹，她就原形畢露了。我看，還是需要我?guī)兔?。?/p>

　　

　　“…”原來他知道我在說我自己。

　　

　　而且，他不曾抗拒我的說法。

　　

　　我正有些歡喜，秦徹便湊過前來要幫忙，我手忙腳亂地攔住他，“不用不用”，案臺上的書本就被我笨重的實驗服蹭落，秦徹一個箭步越過了我，尾巴靈巧地接住的書本，幾個大字赫然落在我們眼中——

　　

　　《龍族的生殖與配種要點》

　　

　　『導(dǎo)語：

　　龍的xing成熟受魔力和年齡的影響程度究竟有多大？

　　人類與龍族交互繁衍的可能性？

　　龍是否可以胎生？』

　　

　　該死啊。誰家禁書里寫這玩意兒啊。

　　

　　哦，是我家。

　　

　　怪不得是禁書。

　　

　　秦徹的表情黑了又白白了又黑，當(dāng)他終于看向我時，我已經(jīng)換回了常服，并且在心里摳出一棟城堡來了。

　　

　　好歹我的龍有人形…好歹我算是他的監(jiān)護(hù)人…這種事情自然要我來教他吧！省得他以后遇上心愛的人啥也不會…是這樣吧。

　　

　　我理直氣壯昂首挺胸一把抓過書籍佯做正經(jīng)地咳兩聲，秦徹干脆半躺在木床上，好整以暇地觀察著我接下來的動靜。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當(dāng)然得教你些你這個年紀(jì)該懂的常識，就比如，這個…”我卡了殼，思想飛速運轉(zhuǎn)，許久，挑了個恰當(dāng)詞匯吐了出來，“種族繁衍?！?/p>

　　

　　“你要當(dāng)我的老師？教我種族繁衍？”他血紅的眼眸打量著我上下，忍俊不禁地垂眸搖頭，“怎么？你是想教理論？還是教實踐？”

　　

　　燥熱騰地一下冒上我整張臉，我張開結(jié)巴的嘴，企圖掩蓋些什么，“怎…怎么？我好歹學(xué)過…人族的生理課，不…不能教你嗎？”

　　

　　這只成熟的龍似乎開心到了極點，尾巴顫啊顫地，就勾起了裝滿魔酒的酒壺，拎到唇邊，飲下的時候，血紅的酒液總有那么幾滴灑在他胸膛上，他似乎愜意地很，隨尾巴一甩便將酒壺甩了開，尾巴就纏上了我的腰身，“理論太慢，直接教實踐吧?！?/p>

　　

　　“啊…”尾巴稍微用力，我便落在他身下，對著他俊逸的臉龐，心跳如鼓。

　　

　　該死，我臉燙成巖漿了，原先預(yù)備好的話通通忘了個干凈，緊巴巴地吐出一句：“可…我不會啊…”

　　

　　末了，我又該死地問了一句，“你會嗎？”

　　

　　本來打算放過我的秦徹聽到這話卻搖著腦袋笑了起來，一寸寸向我逼近，“巧了，沒用過使魔，倒也見過使魔遍地跑。一個道理。我的小魔女?！?/p>

　　

　　“？我可是已經(jīng)活了幾百歲的。你一個出生沒幾年的龍，怎么能說我小?！?/p>

　　

　　“你看，你整個人都被我籠罩住了，”他緩緩起身，隨手一撈，我便掛在了他身軀上，滾燙的胸膛蠶食著我的意識，我不由自主，扒住了他的脖頸，伏在他側(cè)臉，秦徹張開翅膀，我們飛落在靈樹最寬敞的葉片上，“我一手能抱你在我懷里，帶你飛到最高處，怎么不小？”

　　

　　他伸手要摸我的臉。

　　

　　我抓住他伸來的手指，一口咬下去。

　　

　　秦徹吃痛地悶哼一笑，“人挺小一個，力氣倒挺大。是時候了，該給你喂點我的魔力了?！?/p>

　　

　　“過獎過獎。我來者不拒?！?/p>

　　

　　秦徹單手?jǐn)n住我的雙手束在頭頂，“嘴硬，我真的不會放過你的?！?/p>

　　

　　“我也沒指望這一兩句話你就能放過我，”我向上挺了挺身子，唇輕輕點在他鼻梁上，“我倒是希望，你變本加厲些?！?/p>

　　

　　“呵，那看來，你做好準(zhǔn)備了?！?/p>

　　

　　我們聽到了風(fēng)聲。天為蓋，葉為鋪，誰家不解風(fēng)情的大雨落了下來，被龍的魔力阻擋在屏障外，而我在屏障內(nèi)，一口一口吞吃著。

　　

　　或許我沒有吞吃，到頭來，只有四散的星子鋪滿整片天空。原來那大雨從來沒有落在大地上。

　　

　　不過那本書上的那幾個問題，我確實很好奇了。

　　

　　

　?。ㄎ澹P守

　　

　　秦城的結(jié)界不會永遠(yuǎn)牢不可破。

　　

　　我一直明白這一點，但是我竟然沒有把與魔女們失聯(lián)一事與結(jié)界聯(lián)系起來。

　　

　　困住我的禁制突然消散時，許許多多的留言涌到我面前，絕望的嘶喊不絕于耳，凄慘的畫面觸目驚心，我的魔杖恢復(fù)了原來形態(tài)，我給秦徹留了言，就趕忙騎上魔杖返回了秦城。

　　

　　這仿佛，人間煉獄。

　　

　　火焰叫囂著吞噬了人們的家園，而人們，以各種形態(tài)殘留在地面上、建筑上，流浪體一哄而上，我盡全力一邊抵抗一邊尋找和保護(hù)幸存的人。

　　

　　圣堂里，親自圈我入火山的大長老端坐著，像是撐著最后一口氣，眼見我來到面前，蒼老的面容釋然一笑，緩緩開口，“幾百年了，老祖宗，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您不想管我們了?！?/p>

　　

　　“…是你親手下的禁制。如果不想管，我早就離開了，而不是明知道火山下是一個巨大的吞噬陣，卻仍在那兒長久地、任憑連接著秦城的陣法吞噬我的魔力，供養(yǎng)秦城?！?/p>

　　

　　“我知道。自從秦城最初的主人死去，老祖宗您的命，已經(jīng)跟秦城栓在一起了?？蓻]看到您來，我不甘心。您還是來了，再次感謝您。”說完，大長老的身軀化作白煙，融入到圣堂中心最堅固的魔力池中。

　　

　　而我身后，成群的流浪體堵住了出口，圣堂高高的穹頂，亦爬滿了流浪體。

　　

　　我唱起了歌。

　　

　　那是我聽到的第一首人類的歌曲。記不清是多少年前，那個人救我的時候，就曾經(jīng)哼著這首歌，替我分擔(dān)了痛苦，褪去了我滿身的結(jié)晶。

　　

　　那時的我聽著平緩的樂曲，在曼陀羅的花海里睜開眼睛，他的翅膀落成我的衣裙，花朵綴上我的下擺，我奔跑著向他，他卻對我開懷一笑，消散在風(fēng)里。

　　

　　魔力隨著歌曲向外四散。大批大批的流浪體在我周圍倒下消散，又有大批大批的流浪體踩著前者的尸身沖來。

　　

　　想救秦城，不是沒有一勞永逸的方法。如果今日我跳進(jìn)去魔力池，秦城的結(jié)界將會永遠(yuǎn)存續(xù)。

　　

　　只可惜，魔力池拒絕我，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我第一次萌生這個想法時一樣。

　　

　　烏煙瘴氣的人類城市里，流浪體終于無法再前進(jìn)一步。我護(hù)著留存下來的人類，一同退到魔力池外。失聯(lián)的魔女已布好秦城各處的結(jié)界，向我發(fā)來了最終訊息。

　　

　　“是時候了?！?/p>

　　“天災(zāi)即將到來，魔女擁有世間最多的資源，就該為世界做點什么。”

　　“你是我們之中魔力最強大的。如果要有一個魔女來終結(jié)我們，將生命力化作結(jié)界，我們希望是你。”

　　“怎么辦，我們把最痛苦的事情留給了你?！?/p>

　　

　　我抬頭長嘆了一口氣，笑著回復(fù)她們，“我能怎么辦？誰叫我是毀滅魔女呢？”

　　

　　誰讓我看著這幾百年的惡性循環(huán)卻遲遲沒有解法呢？

　　

　　然后，他來了，在我的魔法陣只剩下最后一圈時，我的龍，像一個遲來的旅人，來到我身邊，撫摸著我因魔力迅速流失而枯如樹皮的臉。

　　

　　“我應(yīng)該有留書讓你去一個陽光明媚的地方等我的?！蔽艺f。

　　

　　“我可不去。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秦徹伸出手，手里，是一直燦金流光的翎羽。

　　

　　這根羽毛我是認(rèn)識的，它仿佛瞬間向我襲來，我避而不及，被它扎穿了心，痛感激得我眼淚落了下來。

　　

　　“有些人明明是眼里只有寶石的魔女，看到我的時候，眼睛卻是亮晶晶的。你說，我怎么可能放過她？”秦徹說著，將我按在胸膛里。

　　

　　我?guī)е鴾I眼苦笑了笑?，F(xiàn)在的樣子，一定很嚇人。

　　

　　“是啊，你怎么能放過她？她可是世上最自私的惡魔??！”

　　

　　我接過金烏羽，流光溢彩的羽毛瞬間巨像化，將整個圣堂罩住，也將圣堂處的流浪體消滅，我念起咒文：

　　

　　“我以毀滅魔女之名定下誓言?！?/p>

　　

　　金烏羽化作祝福，刻在我的龍心上。

　　

　　“是祝福，亦是詛咒。這世上，只有我能殺死你?！?/p>

　　

　　“…就像那年你說這世上，只有你能殺死我一樣。”

　　

　　果然，我的龍是最厲害的龍。

　　

　　可惜啊，我們不能一起去那陽光明媚的地方了。

　　

　　我也沒辦法給我的龍看一看我的心了。

　　

　　只是，我的龍，如果有下次重逢，再見時，你會認(rèn)出我的心嗎？

　　

　?。┰俾?/p>

　　

　　“最初的秦城，是人龍和諧的城市，直到流浪體大舉入侵，壞心的魔巫宣揚，只有龍與流浪體同歸于盡，人類才會迎來平靜的生活。”

　　

　　幼年我躺在奶奶的懷里，搖著她枯木般蒼老的手臂，問道，“后來呢？”

　　

　　“龍族背井離鄉(xiāng)，離開了秦城，但留下了一顆紅寶石。那顆紅寶石有神奇的力量，被它選中的人，能擁有與流浪體抗衡的能力。那位勇士將流浪體驅(qū)逐出秦城后，被奉為秦城的主人，卻在在人類盛大的慶功宴上，化身成龍。”

　　

　　“…”

　　

　　“流浪體再度入侵秦城，勇士戰(zhàn)死，血液滋潤了秦城的花海，花海中誕生出第一位魔女，魔女為秦城守住了安全，往后世世代代誕生的新魔女，都只為守護(hù)秦城而戰(zhàn)?！?/p>

　　

　　“我長大了，也要當(dāng)魔女！”

　　

　　“傻孩子，這世上早就沒有魔女了?！?/p>

　　

　　“那…”我看了看電視上制服流浪體的深空獵人，激動地鉆進(jìn)奶奶的懷里，“那我要當(dāng)獵人！打敗壞流浪體！”

　　

　　奶奶慈祥地?fù)崦业念^頂?shù)亩洹?/p>

　　

　　一晃多年。

　　

　　我做過一個夢。

　　

　　夢里，我與我的族人飛在高天，他們落在地上，渴望著人的情感，變成了人的樣子，世世代代生活著，建立了村莊、城鎮(zhèn)，以及信仰。

　　

　　可是，有人忘記了龍，對龍恐懼，又渴望，企圖擁有龍的強力，便變成了怪物。

　　

　　那個人將我藏起，在我變成怪物前救回了城邦，救回了我。

　　

　　于是我守著那個城邦。等著他。

　　

　　夢醒，記不清夢里的故事，已是淚眼朦朧。

　　

　　臨空市最高的那棟樓上，我正躲在陰影里，子彈上膛的瞬間，有尖銳物貼近我的脖頸。

　　

　　我屏住呼吸，迅速縮回耳朵，離開原位，但還是被人揪出了尾巴。

　　

　　“嘶…”

　　

　　低沉的音色傳來，“看我捉到了什么？一只小貍花？”

　　

　　貍花是…我的種族…

　　

　　我默不作聲，以一種投降的姿勢緩緩轉(zhuǎn)身，面前，白發(fā)紅眸的男子手上血繩纏住了我的尾巴。

　　

　　他唇角一勾，“想要活命的話…”

　　

　　“嘗試著幫我養(yǎng)個植物？”

　　

　　“？”貓貓獵人大吃一驚。

　　

　　—完—

　　

　　小劇場：

　　

　　“他們造謠你是魔女。”大祭司說。

　　

　　“那不是謠言?！蔽业ɑ卮稹?/p>

　　

　　“我來作證。”龍從天而降。

　　

　　“…”

　　

　　“快跑啊，魔女和龍，都是惡魔??！”

　　

　　哎喲，那都是騙小孩子的傳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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