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幕后黑手.
科倫坡不知道,凌晨兩點上工對五名歹徒是什么概念。
“又來了,我昨天才讓兒童失蹤案結案,我的天吶!”
可是對他而言,這意味著自己明天中午又該趴在桌上補覺。
用個不太恰當?shù)谋扔鱽碇v。
科倫坡現(xiàn)在的脾氣,比冬眠時讓伐木工吵醒的黑熊好不了多少。
盡管如此,他還是拖著疲憊的身體,開著漆黑的巡邏車趕往現(xiàn)場。
邁德黨,對,字面意義上的“瘋子俱樂部”。
這伙社會閑散人員和退學青年組成的黑幫,在從少管所、感化院“畢業(yè)”四個月后再度聚齊,于今夜七點三十分襲擊一家便利店。
在通過噴漆罐自制的煙霧彈掩護下,他們沒能第一時間重返牢鄉(xiāng)。
七小時候,科倫坡不關心他們在這七小時內是否補覺。
但精力旺盛的罪犯,往往最容易暴露。
金妮太太松餅屋中熱鬧非凡。
如果是六七個小時前,這種熱鬧沒準會為愛烤松餅的老太太帶來更多收入。
可現(xiàn)在,這家店早就關門了。
一位佩戴白色狐貍面具的女性暴徒,俯身撿起用于敲碎玻璃的鉛球。
這副面具,顯然不僅是用于遮掩身份那么簡單。
不知是這家伙自己的愛好,還是他們高明的犯罪首領有所要求,面具的主人居然還給狐貍畫了圈口紅。
這位女士雙臂交叉搭上人梯,讓佩戴藍色骷髏面具、紅鼻小丑面具與馬戲團小丑熊面具的幾位同伴,依次躍入店內。
沒有聲響,鉛球擊碎玻璃的聲音,也沒有觸發(fā)報警器。
他們的首領頭戴白色笑臉熊面具,小熊的眉毛、臉蛋與眼眶部分交由葡萄色深紫顏料修飾。
這位身著灰色皮衣的盜賊頭目左肩上,是一具模樣類似兔子的藍色木質手偶。
那只腹語手偶的嘴上下開合,以此為它的佩戴者傳達重要訊息。
兩顆腮紅,像是藍莓派上的櫻桃般顯眼。
又有所違和。
“歡樂時光弗萊迪大爺,他不想浪費自己高貴的嘴,來說任何廢話。”
“所以由邦邦代勞,也就是我!”
自稱邦邦的腹語術玩偶兔,揮動雙手拍拍自己的金屬木外殼。
扎著紅色雙馬尾,臉上粉飾紅白油彩、手握棒球棍的小丑女,也朝口中拋出一塊泡泡糖,發(fā)表起自己的意見:“您開心就好,老大?!?/p>
說完,她戴好手套就要端起一塊草莓派,作為宵夜。
“不,那只是展示品,塑料空殼做的?!迸宕魉{骷髏面具的男人,打掉小丑女手上的草莓派。
隨后,他手中的撬棍讓收銀臺抽屜的嘴為之張開。
這位開鎖大師清點起一疊疊鈔票與硬幣零錢。
被腹語手偶邦邦稱作歡樂時光弗萊迪的首領,也再度看向左肩,如玩偶兔子作出命令:“戴好手套,只拿鈔票別動甜點!金妮太太是我表弟的姑媽!”
就在這一刻,無數(shù)圓形光柱化為金色光圈,從破碎的展示窗外照向五名匪徒。
“哦—!”小丑女被強光閃到眼睛,在顫抖中將球棍拋到遞上,捂住雙眼。
而科倫坡則從警車中探出頭來,調高聚光燈的亮度。
同時,他用擴音器向這些不速之客發(fā)出評價:“我如果是你姑媽的話,絕對會為有你這么好的侄子感恩上帝?!?/p>
科倫坡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
可惜,這里不是百老匯的喜劇夜場。
他知道自己面對的這群人并不簡單。
他們選擇的時間和地點,實在有些奇怪。
科倫坡見過不少這種自以為是,初入黑道的小賊。
銀行肯定不是他們的第一選擇,他們沒有人脈,沒有威信,也不敢搞到荷槍實彈去做無政府主義者。
他們不是胡蜂,不敢蟄人。
就只好做吃剩飯的螞蟻。
他們最好的裝備,也就是“藍色骷髏伙計”手上的金屬撬棍。
此刻,科倫坡坐在車內,透過擋風玻璃觀察著店內發(fā)生的一切。
“看來今天晚上注定不會太平靜啊?!笨苽惼伦匝宰哉Z道,同時調整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些。他
拿起對講機,簡要匯報現(xiàn)場情況,請求支援。
接著,他又通過擴音器向匪徒們喊話:“朋友們,你們已經無處可逃了。乖乖投降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走出警車后,科倫坡為手槍裝好彈夾。
他該怎么說呢?有句老話說得好。
別和野獸講道理,它們只能聽懂槍響。
“你們四個是沒種了嗎?快上,弗萊迪大爺要你們上去干掉他!”隨著肩上的木偶兔發(fā)出指令,歡樂時光弗萊迪抓起小丑女與狐貍面具,推向前方。
小丑女與狐貍面具可能很蠢,但她們不是瞎子。
相互對視過后,她們丟下匕首與木棍。
“都是他讓我們做的!”她們同時抱頭蹲下,而后將頭甩向歡樂時光弗萊迪。
“我對她們的證詞,沒有異議。”佩戴藍色骷髏面具的男子,也及時松開撬棍,講兜中的錢塞回收銀臺中。
接下來的三十五分鐘里,科倫坡聽到的問候語,比他從入職到現(xiàn)在查獲的違禁三級片中還要多十五倍。
“什么?叛徒,廢物,垃圾,被喝光的易拉罐!”
“你們跟了我這么久,難道就只學會用刀叉吃飯?”
科倫坡受夠了,他在一處路口踩下剎車。
聽好了小兔子,我不管你是腹語術木偶,機器人還是外星生物。
再敢?guī)湍阕约夯蚰愕陌仔苤魅硕嗾f一個字,我就把你放進木桶里。
然后朝木桶里,灌純天然養(yǎng)成的新鮮白蟻、朗姆甲蟲和船蛆。
這是科倫坡對“歡樂時光弗萊迪”先生的最后警告。
今夜,他想要清凈一會兒。
“這是侵犯人權的。”到達警局后,邦邦口中蹦出他的最后一句話。
“你根本不是人,孩子?!笨苽惼聦Υ吮硎緹o所畏懼。接著,他拿掉歡樂時光弗萊迪肩上的兔子玩偶,依次摘下四人的面具。
在庭審開始前,也許歡樂時光弗萊迪能學會好好說話。
親自開口說話。
……
……
從夢中驚醒時,阿萊克莎發(fā)現(xiàn)她的愛人不在身邊。
打開床頭燈。
在模糊中摸索到眼鏡框架后,她戴好眼鏡,看到獨自守望陽臺的喬埃。
昏黃的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略顯疲憊的輪廓。
盡管已經是深夜,盡管身披睡衣,喬埃身上的緊張感仍未得以松化。
阿萊克莎輕手輕腳離開床鋪,披上一件長袍,悄聲走向陽臺。
她站在喬埃身后,看著他緊鎖的眉頭,心里明白喬埃又在苦惱什么:喬洛。
跟著喬埃一起,在這個家庭組建時一同進入的孩子。
自從喬洛來到他們中間,喬埃便一直承擔著作為父親的責任,盡管這份責任有時讓他感到沉重不堪。
“親愛的,”阿萊克莎溫柔地開口,試圖打破這份沉默?!澳阍趺催€沒睡?”
她的聲音,
在寧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喬埃轉過頭來,像是擠牙膏那般,勉強理出一絲笑容。
但那雙充滿憂慮的眼睛,卻泄露出他的心事。
“我只是有點擔心喬洛,”他說,“最近他又開始做噩夢?!?/p>
阿萊克莎點點頭,她完全理解喬埃的感受。
身為公司職員,每天忙碌于繁瑣的工作之中,回到家已是身心俱疲。
然而,每當看到喬埃因為喬洛的事情愁眉不展時,她的心里總會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一方面是對丈夫的心疼,另一方面,則是對自己未能盡到母親與妻子職責的愧疚。
“我知道,”阿萊克莎輕聲回答,“但我相信他會好起來的。畢竟,他是我們的兒子,不是嗎?”
她試圖用輕松的語氣緩和氣氛,同時也在給自己打氣。
喬埃聽后,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將阿萊克莎擁入懷中。
“謝謝你,親愛的,”他說,“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可能不是一個好父親?!?/p>
喬洛,他年幼時的經歷有些—
阿萊克莎忘記喬埃當時是怎么說的了。
那是在她懷上伊麗莎白之前。
那是在她與喬埃組建家庭之前。
一位公司文員,和一位除蟲公司的前線工作者。
二人能夠結合成家庭,在外人看來是有些不可思議。
但至少,在今夜,在這恐慌惡夢過后的冰冷現(xiàn)實。
至少他們還可溫暖彼此。
喬埃知道,他需要抽個時間,叫上阿萊克莎一起,同喬洛談談。
時間的話,這個周末如何?
喬洛剛聽完演唱會,心情也會更放松些。
……
……
一切準備妥當后,捕捉到身后腳步聲的食尸鬼轉過身去,向前來復命的黑影做出詢問—事情做的如何了?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p>
黑影的聲音在昏暗的倉庫中回蕩,沉悶失真。
他遞上一份報紙,食尸鬼接過,借著微光展開閱讀。
隨著目光在紙頁上游走,她微微點頭。
“很好,看來邁德黨的那些戴著面具的小丑們—也有發(fā)自己的價值。”
她緩緩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
那些看似無序的襲擊事件,不過是食尸鬼為轉移那位“科倫坡警官”注意力而精心策劃的小邊角料。
“現(xiàn)在,是時候進行下一步行動了。”
食尸鬼轉身面對倉庫中央那座由金屬與石木拼湊而成的巨大造物,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這是一尊巨人般的龐然大物,外表粗糙且充滿原始氣息。
它就站在那里,等待著它被喚醒的時刻到來。
食尸鬼緩緩走向那尊雕像,從腰間抽出閃爍電光的金屬圓盤。
她動作輕柔,將其嵌入雕像胸口的位置。
隨著圓環(huán)的嵌入,雕像表面也泛起一層藍光。
“這是最后一步了?!彼恼Z氣中透露出激動與期待。
翻開書頁,只見里面記載著關于美洲中古時期的傳說。
一種名為“溫迪戈”的黑色鹿首生物的故事。
食尸鬼特意在描述“溫迪戈”的一頁上,做過翻折標記。
現(xiàn)在,這本書發(fā)揮出它最后的價值。
篝火迅速吞噬了書籍,發(fā)出噼啪作響的聲音。
空氣中彌漫起紙張燃燒的焦灰。
食尸鬼站在一旁靜靜注視,直到最后一片紙灰隨風飄散,才收回視線。
視覺對人類而言,是致命的感官之一。
而視覺,通常又具有欺騙性。
眼前這頭土石之軀的虛構造物,在食尸鬼的預料下展開活動。
“你也該進行下一步行動了,碎骸。”
“去吧,拿科倫坡警探的人頭回來見我?!?/p>
“我對你的戰(zhàn)果,很期待哦?!?/p>
食尸鬼背對那座鹿首巨像,這里,是一座荒廢已久的印第安墳場。
這樣幽閉的空曠巢穴,用于藏身再好不過。
“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父親,為了威廉的意志?!?/p>
“一切,都是為第四子的回歸?!?/p>
碎骸知道,壓抑已久的十指總算能握成拳頭。
去達成他字面意義上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