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識年在衛(wèi)生間里緩了好一陣子,滿腦子都是賀生的那一句“把頭抬起來”以及各種各樣的評價還有……對他的不滿,甩也甩不掉。
謝識年抿了抿嘴唇,微微抬起頭,發(fā)現(xiàn)鏡子里的少年一瞬間很驚艷。
他都快忘記了自己的模樣,記起來時,卻又發(fā)現(xiàn)一切是那么的遙不可及。
他深吸了一口氣,便離開了洗漱池,向門口走去。剛剛太激動而造成沒和俞范鋅說明白,還不知道他會不會責怪自己。
想著,卻怎么也沒猜到一拉開衛(wèi)生間的門就是正對著他的俞范鋅,“抱、抱歉……”
俞范鋅覺得好笑,略帶疑惑地問著謝識年為什么要給自己道歉??捎洲D念一想到他可能受過虐待,便也沒說出口。
擺手朝謝識年笑笑表示剛才的事也就這么過去了,不用在意。
放下手,又恢復了他那高冷男神的樣子,并用眼神示意謝識年快去洗漱,馬上就熄燈了。
謝識年還有些懵懵的乖巧點頭,便趕緊按照俞范鋅所說的去衛(wèi)生間洗漱了。
還真是……聽話的乖小孩啊。俞范鋅在心中想著,毫無征兆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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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你把什么都放下了,不是因為突然就舍得了,而是因為期限到了,任性夠了,成熟多了,也就知道這一頁該翻過去了。”
謝識年盯著書上的這句話看了好久好久,久到自己好像已經(jīng)淪陷在里面,再也不想出來了。
他沒有體會過放下一切重新開始的感覺,因為他覺得自己不能放下,一切的一切他都覺得那是自己該做的事。
最難過的不是半夜躲在被子里哭,而是夢里夢見他真的擁有了一個家,醒來時的那種失落感。
那他呢。他就不委屈了嗎?
讓人覺得好笑的是,當初口口聲聲說要收養(yǎng)他,不會再拋棄他的,和最后嫌養(yǎng)他太麻煩的,竟然是同一個人。
謝識年覺得,他以后可能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他連他自己都不信了,還怎么相信別人。
謝識年無奈的笑了笑,將書又翻過去了一頁。
指針緩緩劃過零點,謝識年的困意也一點點上來,他逼著自己別睡著,至少要再看三十頁才到今天的目標。
眼睛慢慢感到勞累了,眼皮也不自覺的塌下。最終謝識年沒能放過自己,硬撐著要看完所剩下的內(nèi)容,卻又因為太過勞累,頭一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夜實在暗的有些可怕。俞范鋅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最終還是打算克服黑暗,起來上衛(wèi)生間去了。
七中一直都是雙人寢室,兩張床離得不算太遠,但還是有一定距離的。衛(wèi)生間就在謝識年床鋪的斜右側,去衛(wèi)生間總是需要經(jīng)過那里的。
俞范鋅起初還帶著困意快步走去,卻發(fā)現(xiàn)謝識年床下的書桌還亮著昏暗的燈光,他踮著腳走過去,結果看見謝識年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俞范鋅勾了勾嘴角,微微湊近了一些,打量著謝識年。
少年平日本就安靜的好看,此刻長睫低垂安靜沉睡的姿態(tài)反倒更為打動人心,就連月色都極為眷顧他,輕柔流瀉在其清雋側臉上,投下淡淡剪影。
俞范鋅有些入迷,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額頭已經(jīng)慢慢開始燙了。
不是!!俞范鋅你在想什么啊,平時不是連女生都不看一眼的嗎?今天怎么就被一個剛轉了的新同學給治住了???你這樣還怎么保持你的男神人設啊啊?。。。?/p>
俞范鋅灰溜溜的去了衛(wèi)生間。可他不知道,謝識年睡眠很淺,在他以為自己顛手顛腳來看謝識年不會把他吵醒時,謝識年就已經(jīng)醒了。
只是他不敢動,任由俞范鋅擺布。
俞范鋅上完衛(wèi)生間回到自己的床位后,謝識年只是在書桌上僵持了一會兒便上床繼續(xù)睡去了。
一顆眼淚劃過少年臉龐,是那么的孤獨無助。
他明白,在任何關系里都不要自我感動,否則會和以前一樣,從天堂墮落到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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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識年已經(jīng)從賀生那里知道了住宿的規(guī)矩,早上是可以自己定鬧鐘起床預習或復習。
自己是中途才轉到七中來的,雖然剛好趕上七中高二的開學日,但每個城市高一所學的東西差距確實很大。謝識年為了不拖累班集體,只好默默擠出一些錢來買高一的復習資料,一個人在課后多花些功夫不上去。
開學一個月,每天早上都是如此。
凌晨五點,剛起床還有些懵懵懂懂,走路都有些迷迷糊糊。
俞范鋅因為睡眠一直很深的原因并沒有被吵醒,隱約聽見水流聲,他也只是往被窩里縮了縮,又沉沉睡去。
等到宿舍放起床鈴、俞范鋅被吵醒還在疊被子時,謝識年已經(jīng)做完了三十五頁數(shù)學練習。
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謝識年還懵懵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猛的將頭抬起聞聲看去,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定的鬧鐘。
六點整了。一個小時三十五頁練習題,還是太慢了。
謝識年在心里莫名委屈。一向敏感的他卻沒有發(fā)現(xiàn)俞范鋅已經(jīng)洗漱完站在自己身后了。
“嗯?”俞范鋅突然出聲,把謝識年嚇了一跳,“這么早就起來內(nèi)卷了?”
謝識年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許久才小聲
道:“內(nèi)……內(nèi)卷?”
俞范鋅覺得好笑,也沒說什么,只是揉了一把謝識年的頭發(fā),笑了笑:“沒事,你寫吧,記得六點五十關宿舍門就行?!?/p>
謝識年下意識用雙手捂住剛才被俞范鋅揉過的頭發(fā),輕輕“哦”了一聲,見俞范鋅走出宿舍門才松開雙手。
他眼眸垂了下去,咬了咬嘴唇。
院長媽媽說過,頭發(fā)只能給自己喜歡的人摸。
謝識年剛到班門口發(fā)現(xiàn)和往常不一樣的是同學幾乎都來了,就差自己和章臨遷。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本想偷偷從后門進去的,卻在轉身時不小心撲進了某個人的懷里。
謝識年有些慌,立馬與那個同學拉開距離,說了好幾聲“對不起”后,抬頭才發(fā)現(xiàn)他撞到的人是章臨遷。
章臨遷人畜無害的笑了笑,道:“小結巴早安?!?/p>
他這么一打招呼,全班同學都聞聲把視線從別的地方移到了謝識年身上。
“謝同學早啊?!?/p>
“這都開學一個多月了,謝同學還能堅持每天都來就這么早?。吭谙屡宸??!?/p>
謝識年一瞬間卡殼,眼神里滿是求助和懵懂。
章臨遷毫無征兆的輕笑一聲,彎下腰對著謝識年的耳朵輕聲道:“跟大家打個招呼?!闭f完,還抬眸向班里在坐的各位揮了揮手,“就像這樣,不想說話的話,揮一下手就好。”
謝識年才剛轉過來一天,對他們還不是不熟,對于章臨遷這有些親密的接觸,讓他覺得害羞。謝識年捏緊練習冊,對所有人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大··大家,早安。”
接著,回頭望了章臨遷一眼。就這一眼,讓章臨遷感覺他是迷路的小羊,找不到自己的歸屬,到處漂泊無定。
中午放學前還有一節(jié)自習,謝識年埋頭寫著今天早上沒寫完的練習冊。中途手機消息提示響了一下,由于謝識年開著靜音的緣故,他并沒有注意,可做為他的同桌—懶得寫作業(yè)正無聊著的章大少卻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條極為簡短的信息,只有五個字,卻讓人心頭一緊——小懷出事了。
章臨遷蹙眉,不知道該不該提醒謝識年,他略微動了動手指,卻又停留在半空時縮了回來。
算了,估計也不是什么大事。章臨遷想著,也就沒有去打擾謝識年,低頭重新把玩著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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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臨遷,這作業(yè)你又是抄誰的?”賀生正坐在講臺批改著昨天布置的數(shù)學作業(yè),批到章臨遷的作業(yè)時突然開口,“你這是抄沈意的?話說你怎么又抄沈意的?上次暑假作業(yè)你們互相抄就被英語老師叫到辦公室批了一頓,沒想到昨天的語文還繼續(xù)抄?!?/p>
章臨遷挑了挑眉將手機扔進抽屜,勾起嘴角假笑了一下,道:“沒有老師,是我自己寫的。沈意那老賊抄的我的!”
沈意聞言,立馬不干了,他拍了拍桌,站起來吼道:“不是的皇上您別聽章臨遷瞎說!他最近叛變!”沈意用手捂了捂胸口,像是立馬要被冤枉死了一樣。
林越面無表情:“不去當演員可惜了。沈意,今年奧斯卡影帝獎沒你我不看?!?/p>
沈意瞪大雙眼,死盯著林樾。 章臨遷卻是很不厚道的笑了出來,“老師,我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嗎,年級第一從來沒有下來過好吧?!?/p>
賀生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果然不應該讓章臨遷開口說話的,好好的學習氛圍又被他給破壞了。
他站起身,將昨天剩余的試卷倒章臨遷手里:“章臨遷重做一份,等會下課沈意先別去吃飯了,來我辦公室?!?/p>
“嘿嘿?!鄙蛞饪粗屡R遷欠揍的模樣,心里癢癢的,恨不得踹他一腳。事實上,他也這么做了。
可惜,章臨遷快他一步后退,并沒有讓沈意踢到自己。卻不想直愣愣地撞上了身后的謝識年。
“嘶……”感到痛感,謝識年不禁悶哼一聲。
章臨遷本想道歉,謝識年倒是快了一步:“對……對不起?!?/p>
賀生忍無可忍了,干脆又將自己專門留著的試卷扔到沈意桌上,“沈意你也從寫一份,還有為什么要在自習課上踢人的三千字檢討?!?/p>
話落,碰巧也打下課鈴了?!跋抡n吧,趕緊去食堂吃飯?!辟R生氣鼓鼓的收拾東西走人。
還沒待同學們?nèi)繘_出去,門口便出現(xiàn)了章臨遷以前班里的那幫兄弟:“遷哥!快!今天二中那邊約架!”
章臨遷笑得有些痞,起身將校服外套脫下搭在肩上,順便叫上了沈意和林樾,“走吧。”
他說完,伸了個懶腰。
走到半路突然想到什么,又折返回來,隨便叫住了一個正往食堂瘋跑的同學,悄悄對他說了幾句。
而后,那名同學就一直用同情的眼神看著謝識年。
“那個……”同學也有些扭捏,“謝同學,遷哥說讓你,讓你幫他寫兩份試卷,字體要不一樣,沈意和他自己的試卷都放在他書桌上了……遷哥兩個小時之后來拿?!?/p>
謝識年愣住了,半晌終于抬起頭,自嘲似地笑了笑:“謝,謝謝……我知、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