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苦尋無果的人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
是會望而卻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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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今個兒下來了一位不知該如何判定歸屬的魂魄。
說她有罪吧,險些遭遇性侵謀殺,反抗無果。
說她無罪,小姑娘才20歲就有自殺傾向且手中確實染了鮮血。
看守鬼門的青羽跟成天守在這的鐘翎閑聊。
她目光掠過門前來來往往的驅(qū)靈鬼與魂魄,仿若沒有焦點,卻又實實在在泛起一絲憐惜,搖頭唏噓。
“你剛好晚來一步,沒瞧見那場面……”
青羽沒聽到身側(cè)動靜,轉(zhuǎn)頭看向仰躺于枝干間,事不關(guān)己,冷漠淡然的鐘翎,他的視線牢牢鎖定鬼門處,不移開分毫。
算是意料之內(nèi)的反應(yīng),只是有點無奈。
“在這一等就是兩百年,從沒見過比你還有定力的?!?/p>
“朝代更迭,你等的小公主一直沒露面,說不定早就成仙了。”
人間地府都遍尋不到,除了得道成仙,也只能是魂飛魄散這種最壞的可能。
但魂飛魄散乃是禁令術(shù)法,地府已廢除許久,沒有敢去冒險觸霉頭的。
她也不會專往人心窩子上戳,只得先勸慰一句。
鐘翎神色無甚變化,只有他自己知道,聽旁人提起小公主的時候,內(nèi)心是如何酸澀發(fā)麻。
良久,他沒接話,反而挑起剛才的話頭:
“地府向來信奉一刀切,竟還會猶豫不決?!?/p>
“何況這種遭遇的人不知凡幾,從前也沒見你如此憐憫可惜,她給你下蠱了?”
青羽內(nèi)心了然地配合他岔開話題。
“聽接手小姑娘的驅(qū)靈鬼漏過口風,她來歷不一般,所經(jīng)歷的那些本不該是她命數(shù),這難道不令人心痛嗎。”
鐘翎挑眉瞥了瞥她,滿眼寫著不信。
“好吧,我看臉?!鼻嘤疠p咳,不好意思起來。
“忘了說,她叫付綰昭。”
“跟你的小公主同名同姓。”
霎時,樹杈間已空空如也。
青羽笑了笑,打了個哈欠便繼續(xù)獨自守門。
困意讓她恍惚想起鐘翎最初來地府時,便抓著清明七天去人間的機會不分白天黑夜的找人,還請她幫忙留意名為付綰昭的魂魄。
為此傷了魂體,開始養(yǎng)成晝伏夜出的習慣,任職御靈后也不曾修補好。
世上不缺同名同姓之人,可來這的沒一個是小公主。
人間地府鐘翎都失望了太多回,最后他也并未履行御靈的職責護佑地府,反而一頭扎在鬼門,成為她莫名多出來的同事。
如今,她倒是真誠期盼鐘翎能得償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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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君中宅內(nèi)。
鐘翎一步步走向被縛靈繩束縛于半空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小姑娘。
半路卻又停下。
她上身白T,搭了一條水藍色背帶短褲,右邊的褲帶已被損壞,長長垂落著,半扎的丸子頭微散,除此之外再無不妥。
鐘翎猜到這已然是被儀容辦處理過的景象,畢竟按照青羽所說,他的昭昭在人間時滿身血污傷口,鎖骨上方的頸部深陷一圈黑紫掐痕,雙腿從膝蓋處被敲斷,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唯獨臉完好無損。
“就知道你會來。”斜倚在寶座上的地君慢悠悠地開口。
“我探查過,除了兩百年前的人間有記載她的生平,其余時間關(guān)于她的信息皆為空缺?!辩婔岚櫭嫉?,語氣隱隱透出猶豫,“失蹤兩百年,這不正常。”
地君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撐著額角笑得涼薄:
“你查不到的東西,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我便全部知曉?!?/p>
“她雖情況特殊,但不論如何也是觸犯了地府律法……”地君故意停頓,將鐘翎緊握的拳頭和凸起的青筋盡收眼底,話鋒一轉(zhuǎn)。
“我倒是可以通融一二,只看你能給我什么?!?/p>
把話挑明了說,他又不是什么正道君子,一向不做虧本買賣。
鐘翎并未遲疑,緩緩單膝下跪,行了個古代將軍臣服天子之禮,一字一句,重若千金:
“鐘翎,愿行御靈一職,忠于地君,護佑地府,直至魂魄消亡。”
隸屬言靈的藍色流光化為圓點進入鐘翎的額心。
契約落成,卻如同詛咒,切斷了他所有生路。
地君很滿意,先前鐘翎一直不松口,沒成想這籌碼來的如此及時。
但還沒等他將真相和盤托出,又聽鐘翎要求道:“除此之外,我要做她一人的御靈。不論人間還是地府,我隨時都可以出現(xiàn)在她身邊。”
鐘翎不容置疑的語氣沒有惹怒地君,開后門這路子他再熟悉不過,隨手一揮便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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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年前,蠻夷疆域侵擾南國多年,奈何南國沒一個能打的,靠著割地讓城茍到鐘翎橫空出世。
鐘翎作為南國將軍出征,首戰(zhàn)便大獲全勝。
從而揚名四海,成為蠻夷忌憚的殺神,南國卻奉若信仰的戰(zhàn)神。
雙方和平共處了幾年,蠻夷再次卷土重來。
只是這一戰(zhàn)讓鐘翎栽到了軍隊中的一名細作手里。
這細作也沒做什么,僅僅是換上南國公主常穿的天藍色云錦裙,在戰(zhàn)場上跑向蠻夷陣營恰巧被鐘翎看到,恍惚間被射中三箭。
南國最終險勝,鐘翎的尸首被完整帶回,隆重下葬。
而公主不知所蹤。
這是鐘翎了解的全部信息。
地君告訴他,在他死后,南國無人再敵蠻夷。
為了活命,國君私下與蠻夷做了筆交易,將南國公主付綰昭遣送過去,換來他們五年安生日子。
五年以后雙方會是什么結(jié)局似乎已成定論,而南國上下充斥著一股自棄墮落的勁頭,在死亡期限中醉生夢死。
毫不在意蠻夷對鐘翎的恨轉(zhuǎn)移到付綰昭身上。
細作探回的消息里他們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情誼足夠深厚才能成為軟肋,使獵物一擊斃命,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蠻夷大祭司在普羅山頂秘密舉行了一場儀式。
陰沉沉的天如同巨大的幕布,滲不透一絲光亮,極適合行不祥之事。
他先是在付綰昭身體里種下一只蝕骨蟲,那蟲子行動敏捷,進入皮膚后直直鉆入骨中啃食,生生將她痛醒。
全身被粗重的鎖鏈牢牢困住,付綰昭痛得極力蜷縮掙扎也只能動彈分毫。
眼前被汗水和淚水糊成一片,朦朧地睜不開眼,但她從眸縫中盡可能地辨認那道人影,顫著唇竭力開口:
“身下之處,如同溫床。”
落在大祭司耳邊,已被風吹散許多。
他不曾理會付綰昭挑釁的話語,反而靜靜欣賞著她無法反抗的弱態(tài)。
這場不帶血腥氣的殺戮持續(xù)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清晨,鎖鏈下被大雨沖刷過,除了破碎的衣裙,不剩一物。
大祭司手里多出一個小巧的圓形容器,如果有蠻夷人在場就會認出那是他們的鎮(zhèn)域之寶——祭靈器。
他在付綰昭徹底被啃食干凈之前,將其魂靈引入容器內(nèi),其中的法陣自會運行,奉上實質(zhì)性的凌遲。
無窮無盡。
直到大祭司隋盛的養(yǎng)子隋元杉打開,才令付綰昭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