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馬慢騰騰地跑著,太陽縮進樹冠,枯草、干樹、一群烏鴉嗚嗚蹦,山路在身后褪成凄楚的灰,隱隱可見疏山漸行漸遠。
青衣客側坐鳴笛,瘦風看看腕上佛珠,應合似敲擊“瑯瑯”,帷帽也白的,如一泓月光劃開殘陽。
清凌凌、光盈盈、朦朧朧融進白發(fā)。
走遠了, 望舒出來巡視八方,我牽著疲馬遙遙看見光亮,村子里燈火搖搖,頭頂月亮也搖得光要散了。一勁跑過去——夜是靜的,星聚集,是不說話的,人也無聲,黑得可怕。
【二】
我眺見木屋,月光涂在屋壁,能見的,在這顯得破,破得荒涼。
青馬突兀的一聲長嘶,深處聲聲犬吠,我反而把心吞進肚子。
手中韁繩不穩(wěn),馬咴咴地向后掙扎,我不知道,猜它是怕的,伸手擼毛,才拍拍衣上塵,敲木門
“主人家?”
木門吱呀,是一老翁,佝僂身,揣著手在門縫里打量我 。不待我多想,他顫巍巍開門,雜亂如草的粗眉毛舒展,暗黃臉掛笑,濁眼在我身上打轉片刻,道:
“小娘子?來投宿?”
我說:
“老施主,我是外出游歷的僧人,路過寶地,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他請我進門了,我才辨出空氣中浸潤的聲響——一個老婦咔哧咔哧磨刀,磨刀石已很凹陷了,腳邊還有只死豬。沒等我問,她說:
“近日豬常叫極不安分的,今夜殺干凈,明早就吃了?!?/p>
【三】
我是不合常理的僧人,并不慈悲。
人吃豬是常事,豬是人的。人總奔著過好去,千萬年豬活了無數(shù)只,死無數(shù)只,吃無數(shù)只。還要一個個勸的?我也吃了無數(shù)的菜,在菜來看,我是青面獠牙的怪。
都是一樣的,沒慈悲的。
我點點頭。
“殺了也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