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習慣也接受了龍卷風是我親生父親的事,我和信一也都瞞住了我們已經知道這些的事。在城寨的日子忙碌又平凡,充斥著朝氣和煙火,冬天過去,春天又來,天也一點點熱了起來,城寨的盛夏來臨。
“少吃冰棒嘛,吃多了會肚痛的啦?!饼埦盹L對我道。
我也笑著應下。
他倒不是特殊對待我,他就像這座城寨里的大家長一般,每個人、每件事都要管,所以也怪不得他是城寨里的老大,并被所有人愛戴。
我開始慢慢接手公司的一部分業(yè)務,經常需要出城寨去,這樣以來,我的教學工作稍微有些受阻。不但是教學工作會受到影響,我和信一也是聚少離多,因此,我在城寨的時候,他幾乎都會粘在我身邊。
這段時間,龍卷風除了每日在城寨里巡視,幾乎都會出城寨,信一猜測他是溜出去找我母親去了,我則揉了揉眉心,感嘆黃昏戀也不是不行。
這個夏天對于我來說似乎一直是忙忙碌碌的,信一也是,他忙著收租,查賬,幫我處理家務上的瑣事。
那些聚少離多,終究會在每一次見面時化為小別勝新婚,我想,母親和龍卷風也是一樣。
活了半輩子的人了,她開心就好。
終于,在夏末的一個夜晚,我迎來了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個時刻。
那天晚上,燕芬和阿鳳來找我,說要跟我去走走,我正好看合同看得頭疼,就隨她們兩個一起去了。
兩人將我?guī)У搅颂旌髲R,卻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聚了不少人。
“這是什么情況?”我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忽然在人群的最前面看見了我母親和龍卷風,以及十二少和信一。不會吧?我母親要做真正的城寨阿嫂了??
阿鳳忽然把我推到人群中間,我完全處于懵的狀態(tài)。
直到我看到藍信一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捧著一大束玫瑰花。直到這時,我才知道,今天的主角,可能是我……不,一定是我。
他穿著一身黑色襯衫,深灰色領帶,將那一束本就漂亮的紅玫瑰襯的更加嬌艷欲滴。
“乖仔?”他走到我面前,沖我笑著,“看愣了?嗯?”
在我大腦一片空白中,他在我面前,單膝跪地,掏出藏在花束中的戒指盒,然后將花束塞到我手里,打開戒指盒,掏出那只女戒,托起我的手,戴在了我的無名指上,大小剛剛合適,那枚戒指上的鉆石在燈火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乖仔,為我戴上戒指吧?!彼鲱^看著我,嘴角帶笑。
我的大腦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慌忙的放下玫瑰,拿出戒指盒中的另一只男戒,小心翼翼的戴在了信一的左手無名指上。
他站起身,在十二少以及龍城邦一眾小弟的起哄中抱起了我,轉了幾個圈圈才將我放回到地上,吻了吻我的額頭,輕聲問我開心嗎。
我這時才漸漸反應過來我被求婚了,而且對面求婚成功了。
“開心啊…”我抬起手捧著信一的臉,“和做夢似的?!?/p>
枝美嘉和龍卷風靠在墻邊,看著面前的藍信一對霍憶枝的求婚,兩人心中感慨,孩子們都長大了。尤其是枝美嘉,看著霍憶枝從小小的一團慢慢長大,直到現(xiàn)在,憶枝自己都要成家了。
龍卷風的視線也落在面前幸福的兩個年輕人身上。一個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他怎么可能不會百感交集。
他的視線微微挪開,落在了身邊站著的枝美嘉身上。如果當時自己和信一一樣,不要顧慮那么多,他們一定也是這樣幸福吧。不過,緣分就是這樣,枝美嘉再一次回到了自己身邊。
想到這里,龍卷風背在身后的手牽住了枝美嘉的手,枝美嘉一驚,卻并未掙脫,而是向著龍卷風的方向挪動了一點,把兩人牽住的手藏在兩人的身后和墻之間。
“信一,去把我的那些書都搬過來吧?!蔽乙锌吭谏嘲l(fā)上,吃著冰鎮(zhèn)西瓜,指揮著信一,“就放鋼琴邊上那個書架里?!?/p>
他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掃帚便出了門。
他出門不久,忽然有人來叫四仔去醫(yī)館,他便匆匆忙忙的跟著那人去了醫(yī)館,連門都忘記撞上。我搖搖頭,起身去幫他關門,卻聽見他房里傳來日語的聲音。我聽不懂日語,有些好奇哪里來的日語聲,便往里看了幾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知道好奇心害死貓,他的屋子里有一臺電視,里面正在放映一些島國電影…
正當我不知道該尖叫還是該尖叫的時候,一雙手忽然蒙住我的雙眼。與此同時,電視里傳來一聲:“daddy!”
做那種事…需要叫對方daddy么……
“小枝,別看那個。”信一蒙著我的眼睛,把我摟進懷里,撞上四仔的房門后,這才松開了我。
我的臉頰燙的要命,急忙走到沙發(fā)上坐下,吃了幾口冰鎮(zhèn)西瓜。
藍信一坐在我身邊,我們之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你吃嗎……?”我用叉子叉起一塊西瓜,在信一面前晃了晃。
他一口吃掉了那塊冰涼的西瓜。
“我們…今晚真的要同居了么?”他有些不敢確定的看向我。
我不明所以,卻還是點點頭:“咱們不都說好了么?明天去領證?!?/p>
“那…”他站起身,拉起了我,拉著我回到自己的房子里,關好了門。
“信一…”我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視線漸漸往下瞟去,一瞬間,我的臉更紅了,“你是不是…想……”說到最后,我的聲音小的幾乎快要聽不見。
“嗯…”他也因為害羞,聲音低低的。
我知道,這一天會來,我害怕、害羞,也興奮、期待,在這樣的情緒中,我環(huán)住他的脖子,幾乎是同時,他也摟住我的腰,將我按在墻邊,如狂風驟雨般吻我的唇。
一切似乎是水到渠成。
驟雨過后,他心疼的一點點吻去我的淚水。
“BB,疼嗎?”我們裹在被子里,他摟著我,低聲道,“對不起B(yǎng)B…我應該再輕一點的?!?/p>
我縮在他懷里,還稍有些哽咽著,搖了搖頭。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我已經全身酸軟,再無力氣回應。
“睡吧,BB。”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耳畔傳來他溫柔的聲音。
再次睜開眼,陽光已經從窗戶照了進來,我的手摸像身邊,卻發(fā)現(xiàn)枕邊人已不見。一瞬間的驚慌,不過隨著開門的聲音戛然而止。
“BB?醒了?”藍信一走進來,坐在床邊溫柔的看著我,“我去給你拿衣服了,自己現(xiàn)在能穿嗎?”
我想到昨晚一夜的荒唐,臉頰有些發(fā)燙,想要自己起身,卻發(fā)現(xiàn)渾身酸痛。
“BB啊,我?guī)湍惆??!彼麧M臉的自責,紅著臉,有些手忙腳亂的幫我穿上了衣服。
我拖著棉花一般的雙腿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外面的小沙發(fā)上,身上酸痛到我想用脖子在房梁上蕩秋千,好在信一是體貼入微的,又是給我喂飯又是擦嘴的,這讓我不那么委屈。
“信一?你昨晚這是對阿嫂做了什么啊…阿嫂都這樣了?!彼淖袕奈堇镒吡顺鰜?,看到斜倚在沙發(fā)上有氣無力的我,以及精神格外好的信一。
信一直接拽著四仔進了他的屋子,房門關的震天響。
“四仔你昨晚去醫(yī)館不關門,你阿嫂給你關門的時候你屋子里在放什么?”藍信一一臉鄙夷的盯著四仔。
“我忘記關門了?”四仔想了想,臉一紅,“所以你們因為這個才搞的?”
藍信一依舊是鄙夷的眼神,罵道:“撲街?!?/p>
隨后走出了房間。
“BB,咱們今天還能去領證嗎?要不休息一下?”信一揉著我的頭,戳了戳我的臉。
我懶懶的應了一聲:“去啊…明天公司有事,忙了。”說我,我艱難起身,回到房中為自己畫了個妝,遮蓋我這沒睡好的氣色。
當天我們就領了證,我拿著結婚證看了一遍又一遍,又抬起手,看著無名指上那枚婚戒,又看了看信一手上的戒指,不敢相信自己就這么結婚了。
“便宜你了。”我看了許久,轉頭對信一說,“好好珍惜我哦,不珍惜的話,我還可以跟你離婚的?!?/p>
他拉著我的胳膊輕晃道:“怎么會不珍惜你呢BB,不會給你離婚的機會嘍?!?/p>
我們回了城寨,他帶我去了龍卷風那里,給他大哥顯擺他的結婚證。我坐在理發(fā)店的皮椅上,喝著龍卷風屯的汽水,笑瞇瞇的看著信一。他就一遍又一遍的從口袋里掏出結婚證,摸摸上面的照片,又放回口袋,待會又拿了出來。
龍卷風看著他這樣子,笑的像個慈父。
哦不,他本來就是慈父。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算是信一的養(yǎng)父了,更是我的親生父親,女子好,親上加親,好上加好。
我的養(yǎng)父待我很好,生父也是,我還有愛我的母親和男友…好像是丈夫了,妥妥的,人生贏家。我笑瞇瞇的又喝了一大口汽水。
其實很多這種時候,我都想直接和龍卷風袒明我什么都知道了,可是有些過不去心里那道坎,也覺得,這種事情,還是由他們提起好了。
信一顯擺夠了,便帶著我回家。
這一天晚上他并未折騰我,估計是怕我又疼,第二天還要去公司忙,因此只是抱著我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我便出了城寨,去了霍家老宅??峙乱诶险弦欢螘r間才能回去了,我跟在母親身邊,一點點接手公司的業(yè)務,每天一場一場的會議,還要去工地現(xiàn)場視察情況,我感覺我回城寨時要瘦上幾斤。
信一經常溜到老宅來找我,我也會安撫性的和他親昵的互動一小會,摸摸他的頭,捏捏臉,時不常親兩口,但更多的時候是我在工作,他陪在旁邊,給我弄點吃的喝的。
他告訴我,他大哥也有時候過去,但不會像他一樣光明正大的進老宅,而是偷偷進來,去母親的房間找她。我倆對視一眼,忽的笑出來。
罷了罷了,他們開心便好。
這樣的日子過于充實,便感覺每天都過的很快,轉眼過去一月之久,夏天過去,秋意漸涼,我和母親準備明天開完公開演講和記者會后回到城寨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小枝啊,你待會不要緊張,跟在我身邊上臺,去那個桌前坐下就好?!蹦赣H拉著我的手拍了拍,然后臉上揚起標準的笑容,走上了臺。我也趕緊跟上,露出招牌的笑容,沖著面前的一架架攝像頭笑著揮手致意。
落座后,我的眼睛掃視著臺下,前排是記者的長槍短炮,而后排是一群聽會的人。忽然,我的視線落在了最后一排的一個角落。好熟悉的…茶色眼鏡。
龍卷風真的是,寸步不離我母親啊…連公開演講都要來聽一下。
不過轉念一想,兩人年輕時感情便是如此,小別勝新婚,這一別二十多年,兩人好不容易得以再續(xù)前緣,寸步不離也變得合情合理起來。只是龍卷風不在城寨,那就苦了我信一了。
我不由得勾起嘴角。
此時,人群中忽然一陣騷動,一個人沖上演講的臺子,拿刀刺向我,我還未反應過來,或是說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母親卻依舊閃身擋在我身前。
然后,我瞬間反應過來有人要殺了我和母親。
在人群的尖叫,失控的跑離現(xiàn)場中,我拿起桌上的簽字筆一把刺向那人的脖子,可惜沒有刺中,而是扎進那人的肩膀。我終于看清那人的臉,是我收拾霍修遠時一塊被踢出公司的‘賈總’。
他發(fā)出哀嚎,卻不要命似的揮刀刺向我,我立刻閃身躲過去,卻還是被那把刀劃破了胳膊上的皮膚,鮮血滲了出來。
趁著這個時間,龍卷風已經出現(xiàn)在我身邊,一圈就將對方打飛。
然后他立刻跪在母親身邊,查看她的傷勢。
我也顧不上查看自己受傷的胳膊,連忙跑到母親身邊,緊緊的拉著的母親的手。鮮血從母親的腹腔噴出,染紅了母親白色的禮服和外套。
“媽,媽你堅持住…我現(xiàn)在就去叫救護車…媽你挺住?!蔽夷且豢陶娴幕帕耍覐奈聪脒^自己有一天可能會失去母親。我踉踉蹌蹌的站起身,高跟鞋讓我差點崴到腳,我不顧形象脫下高跟鞋,跑向快要嚇傻的助理,怒斥道:“愣著干嘛?!叫救護車,報警…對,報警快報警??!”
助理這才回過神,顫抖著拿出手機,卻幾次都按不對報警的電話。我一把奪過手機,按通了報警電話,讓自己冷靜下來后迅速的報出了情況和地址等事,掛掉電話后,我回頭看去,龍卷風抱著我母親,而那個姓賈的雜碎已經繞到了龍卷風和母親的身后,舉起了刀子。
“爸!小心!”我大腦一片空白,使出全身的力氣喊道。
龍卷風眼中一瞬間的驚訝,然后回頭看見一柄刀子就即將刺入自己的身體,他立刻閃到一旁,然后兩步奔到那個雜碎身后,一腳踹了下去,賈總被踹倒在地,滾到了臺下,沒了動靜。
“媽…媽,別睡…別睡啊……”我摟著母親,撕下自己旗袍上的布料想為母親止血,“媽,救護車馬上就來了…堅持住啊媽媽……”
止不住……根本止不住血……上天啊,求求你了,別讓她再流血了……
龍卷風也急忙到了我身邊,拉著母親的手:“美嘉!美嘉!別睡!睡了就醒不來了,救護車馬上就到了…你看看我…看看我,看看小枝,別睡!”
我的淚水決堤,無助的看向龍卷風:“爸……救救媽媽……阿爸……救救她啊……”
龍卷風的手一頓,錯愕的看著我:“你……你叫我什么…?”
“爸…”我摟緊了懷里的母親,“我早就知道……求您…救救她……”
懷里的母親慢慢睜開眼睛,手撫上我的臉頰:“小枝……”
“媽媽,媽媽你挺住,救護車馬上就到了!”我按上母親放在我臉頰上的手。
“小枝呀…不哭了……你剛剛管他…他…叫阿爸嗎?”她蒼白的臉上扯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原來你早就知道啊……我們家小枝…真聰明……霍志良和少祖,都是你阿爸,他們都…都很疼你……媽媽走了…你們照顧好彼此……”
“美嘉,說什么呢,你怎么會死呢?!饼埦盹L攥著母親的手,攥的很緊。
“小枝,答應我…別怨他?!蹦赣H道,“答應媽媽。”
我哭著點頭,一次又一次點頭。
“少祖…”母親看向龍卷風,“照顧好她…”
龍卷風看著母親,點頭,茶色的鏡片后,淚水在閃爍。
“小枝,媽媽愛你,媽媽會永遠愛你?!蹦赣H慢慢說出這句話。
救護車的聲音響起,由遠及近,母親被抬上了救護車,最后溫柔的對我們笑著,看向我和龍卷風的眼神溫柔眷戀,帶著濃濃的不舍。然后,我看著那雙和我有著七八分相似的漂亮眼睛,漸漸變得空洞、無神。
最后,最后,醫(yī)院的走廊里,有人要推走我們面前蓋著白布的那個女人,我哭著掙扎,想要拉住病床,不讓他們將母親的遺體帶走。
龍卷風并未作聲,只是默默的走到我身邊,拉住了那張被我拽住的病床,開口道:“先生,求你,讓我們再看她一眼吧……”
撩開白布,母親蒼白的面孔刺痛了我的雙眼,我跌坐在地上,眼淚無聲的流。
“憶枝,起來,快起來。”龍卷風扶起了我,最后看了我母親一眼,強忍著心痛轉過頭去道:“先生…謝謝您,推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