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這種時候必有高人相助的,就在女鬼要撲到林海焰身上時,她突然安靜地坐到了地上。
一邊的澤日生也從幻術(shù)中脫身,頭暈地不斷揉自己的太陽穴。
“什么情況?”林海焰心里犯嘀咕。
那女鬼身體緩緩變形,換了一身素衣,頭發(fā)束了起來,手也不再干枯,看起來就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模樣,只是鬼魂那慘青的色彩使得她看起來陰冷無比。女鬼最后平淡地望了他倆一眼,然后朝不知何處飄去。
也就是這同時,林子深處緩緩走出一個人影——一襲銀白的長發(fā),青色的道袍,手里拿著一個葫蘆,月光照在臉上,面如美玉。
“師父?!”
“師伯?!”
林海焰和澤日生分別叫道。
來人正是林海焰的師父左正玄。
“你倆咋回事,這小鬼都應(yīng)付不了?邊走邊解釋吧?!弊笳χf道。
他領(lǐng)著兩人往道觀走,在這片林子外的一處緩坡上。
林海焰望了望澤日生,對著師父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也不是啥小鬼吧,我看來至少有個幾十年的功力了?!绷趾Q娣瘩g師父道。
左正玄朝林海焰做了個嫌棄的表情,林海焰趕忙又掛上一臉笑容,說道:“師父說的對,就是小鬼,師父您老人家一巴掌,不對,一根手指就能把她滅了,這是您老人家特意安排的考驗吧。”
左正玄點點頭,說:“沒錯,來這道觀修行,半路上遇到的,我答應(yīng)超度她,作為條件,叫她練練你們?!?/p>
澤日生早低下了頭,像是主動攬下了責(zé)任,遲遲說道:“師伯,都怪我,定力不夠,中了那鬼的幻術(shù)……”
左正玄淡淡地說:“還年輕嘛,不過優(yōu)柔寡斷的性格要改,這和道行無關(guān),你心硬起來了就不怕那幻術(shù)。”
他又轉(zhuǎn)頭看向林海焰,問道:“已經(jīng)嚴重到無法運功了么?”
林海焰也一改調(diào)皮的樣子,嚴肅地說道:“完全不行了,現(xiàn)在一到晚上就練不了功,剛才都沒法出手?!?/p>
“東西呢?”左正玄問道。
林海焰趕緊遞了過去,左正玄拆開信,里面就一張紙,紙上并沒有字,是一些復(fù)雜的圖案。
左正玄解釋道:“這是你大伯專門去請高人破解的你的命格,我們盡快想辦法治好你的病,就不會耽擱你的修行了?!?/p>
命格?這有什么用?。俊绷趾Q婧闷娴貑柕?。 “命格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和修煉天賦。所有人的命格都不盡相同,所以需要破解才能知道其中的奧秘。你的沖煞是天生的,我們覺得不能當(dāng)成一種病來對待,所以就想從你的命格上來研究,光我一個人是不行的,還待回門派里和其他師兄弟一起研究?!弊笳従徴f道。
左正玄順著這話題又說道,“不過你這沖煞之體對鬼的確吸引大,那鬼若不是我控制,你們可能就出事了?!?/p>
林海焰說:“哦?吸引力大?大伯說的都是真的?鬼吃了我真會功力大增?”
左正玄點了點頭道:“嗯,確切來說是吃你的魂魄,尋常鬼為了得到你的魂魄,打斗起來,都跟發(fā)了瘋似的,所以晚上少出門,指不定就被哪只鬼吃了?!?/p>
一直沉默的澤日生突然開口:“所以師伯,這女鬼是什么來頭?”
左正玄笑了笑,摸了摸澤日生的頭,說道:“看來你小子被女鬼迷得不輕啊,還惦記著呢,不瞞你們,帶你們回道觀就是叫你們幫忙超度她,不然就不留你倆了?!?/p>
他搖了搖腰間的葫蘆,說道:“就在這里面呢,這背后的確有點故事?!?/p>
聽說有故事,不光是澤日生,林海焰也好奇地把眼神湊過去,原本普普通通的葫蘆瞬間多了幾分神秘感。
三人到了道觀,左正玄點了油燈,取來幾條凳子,一堆毛筆紙硯,還有許多紙錢。
“你倆快畫往生符,邊畫我邊講?!弊笳蟮?。
林海焰心里有些操蛋,暗罵道:“原來是叫留下來做苦力……”
澤日生已經(jīng)拿起毛筆蘸墨畫了起來,林海焰遲遲不動筆,左正玄用眼睛瞟了林海焰一眼,林海焰哆嗦了一下,也跟著畫了起來。
左正玄用保溫壺倒了幾碗熱茶,端起一碗,一邊抿一邊說道:“還得從這清水道觀說起呢……好多年前的事了……那個時間段應(yīng)該還是抗戰(zhàn)的時候……”
“道長,小女子沒辦法流落到這里,你就留我一宿吧,明天天亮就走……”八十多年前的某個夜晚,一滿臉灰塵的女子跪在道觀前乞求。
門另一邊是一個老道士和三個徒弟,他們面面相覷,正商討解決的辦法。
“師父,要不留她一晚吧,這大冬天的,她會被凍死的。”
“是啊師父,咱們還有一張空床,等明天她就走了,不會礙什么事的?!?/p>
幾個徒弟勸著死板的師父。
老師父搖了搖頭,嘆氣道:“算了算了,這也算是修行吧,讓她進來,讓她進來。”
幾個徒弟笑著屁顛屁顛跑去開門,只見到那女的跪在地上哆嗦,年輕道士想要去扶,又停住了,想到師父告誡男女授受不親,只好請那女子自己進去。
女子連忙向幾個道士道謝,進屋見到了仙風(fēng)道骨的老道士,想跪下來磕頭,老道士止住了她,叫她要磕就對著祖師爺畫像磕。
女子虔誠地對著畫像磕了三個頭。
小道士們給女子找來了最暖和的被子,還專門燒了一壺水,老道士也視作無事,只是交代了一句:“明早就離開,別被外人看見?!比缓缶突匚菟X了。
小道士也只是單純的熱情,有師父的教誨,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對這個女子來說,這個本該寒冷的夜卻溫暖地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老道士被倒水的聲音吵醒了,出門一看,女子正頂著寒風(fēng)搓洗著他們的衣物。
“對不起道長,把您吵醒了?!迸酉穹噶隋e,低聲說道。
道長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她看,女子意識到了什么,連忙解釋道:“道長你別誤會,我是覺得虧欠,想為你們做點什么,所以就自作主張……”
也就在這時,幾個徒弟也醒了,出來看到這一幕。
“師父啊,你這就不道德了,還讓人家女施主幫咱們洗衣服,你平時不是教導(dǎo)我們不求回報嘛……誒,女施主,你趕緊放下,我們師兄弟自己來,不勞煩你。”最大的徒弟笑著說道。
“小道長你誤會了,是我自己主動的,我覺得虧欠,想做點事來回報你們,畢竟……我這一走估計也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
老道長皺了皺眉,冷聲對女子說道:“時候也不早了,你走吧,施主的善意,貧道心領(lǐng)了?!?/p>
“可是衣服還沒有洗完……我……”
突然女子猛地跪了下來,她知道騙不過老道士,于是誠懇地說道:“不要讓我走,求您了,我……是從鬼子的槍口下逃出來的,我的親人都被殺了,我沒有家可以回去了,我下山后只有死,求求您不要趕我走……”她幾乎要哭出來了。
幾個小道士為之動容,急忙勸師父:“是啊,師父,這世道你也知道的,施主又生得漂亮,這一走不是被土匪虜去就是落到鬼子手里,橫豎都是個死,只有在這里才能活,師父不是平時教導(dǎo)我們行善積德才是最大的修行嘛,師父,你就同意吧?!?/p>
說到動情之處,幾個徒弟也撲通跪下,老道士一時不知所措。
小一點的道士也跟著說:“師父,咱們山后那片地本來年年就有余糧,往年還下山去接濟百姓,咱也不缺糧食啊,況且,也不是一直留著施主,等天下太平了,施主就可以安心下山了?!?/p>
最小的徒弟低聲說道:“師父你平時不是說我們做飯難吃嘛?正好把這些活給女施主做,你也會高興的。”
老道士搖了搖頭,轉(zhuǎn)過身去,背著手,沉默了好久,終于開口說道:“留下來吧,不過你們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對她有任何非分之想,還有施主你,盡量不要讓外人知道你在我們這里常住?!?/p>
女子眼看自己被接納,立刻對著老道士磕頭了,哭著不斷對他說:“謝謝道長,謝謝道長……”
老道士連忙把身子往旁邊一避,女子的磕頭,便正對著屋里墻上的祖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