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西側(cè)的牛皮鼓震得人耳膜發(fā)麻，十八面繪著吉祥八寶的經(jīng)幡在晨風(fēng)中獵獵作響。西藏武士丹增赤著半邊臂膀躍入場中，牦牛皮袍下肌肉虬結(jié)，胸前掛著的嘎烏盒隨步伐晃動，露出內(nèi)里藏著的密宗唐卡一角。

"第一場比摔跤！"通譯官的聲音被淹沒在藏刀與佩玉的撞擊聲里。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傅恒解下繡春刀，玄色武服袖口的金蟒在日光下鱗爪張揚。兩人甫一交手，丹增靴底鑲著的鐵片就在青磚上擦出火星，驚得看臺上幾位蒙古親王險些打翻奶茶。

小燕子扒著鎏金欄桿，點翠指甲套深深掐進檀木紋路："使絆子！揪他辮子！"話音未落，丹增突然旋身將傅恒甩出三步遠(yuǎn)，藏靴踏住他腰間玉帶，辮梢系著的天鐵護身符正垂在傅恒眉心。塞婭撫掌大笑，腕間銀鈴鐺撞得乾隆案頭的琺瑯香爐都跟著共鳴。

"取金碗來！"巴勒奔土司揚手，侍從捧上鑲滿蜜蠟的銀壺。琥珀色青稞酒傾入嵌綠松石的金碗，丹增仰脖飲盡，酒液順著絡(luò)腮胡滴在傅恒的武服前襟。小燕子氣得扯斷一串珊瑚手釧，瑪瑙珠子噼里啪啦滾下看臺，永琪忙用明黃衣袖去兜，卻見塞婭的赤色藏靴已踏住最大那顆。

"第二場比射箭！"通譯官話音未落，爾康已挽著柘木弓步入場中。他箭袖上繡的銀云紋被晨光鍍得發(fā)亮，蹀躞帶間新添的象牙扳指泛著柔光。西藏神箭手多吉捧著鎏金馬鞍上前，竟是要蒙眼射移動靶。

小燕子急得扯紫薇的月白帕子："快想個法子！那鞍子晃得..."話音未落，多吉已用黑綢蒙眼翻身上鞍。棗紅馬嘶鳴著繞場疾馳，牛皮靶心上綴著的孔雀翎在塵煙中忽隱忽現(xiàn)。三支雕翎箭破空之聲未歇，塞婭突然解下腰間鑲著紅珊瑚的牛角弓，反手朝看臺射出一箭。

"叮"的一聲，爾康的第三支箭竟被凌空擊落！金箭頭扎進青磚縫隙時，多吉的箭矢正釘在靶心紅綢結(jié)上。小燕子抄起案上纏絲瑪瑙柄匕首就要往下跳，被永琪攔腰抱住，明黃吉服上的團龍紋擦過她鬢邊燒藍(lán)蝴蝶簪。

"第三場比劍術(shù)！"乾隆摩挲著翡翠扳指，目光掃過瑟瑟發(fā)抖的禮部官員。塞婭突然摘下綴滿銀幣的巴珠頭飾，烏發(fā)間纏繞的綠松石瓔珞叮咚作響："我要與土撥鼠格格比試！"

全場嘩然中，小燕子已踩著漢白玉欄桿翻入場內(nèi)。石榴紅裙裾掠過兵器架，順手抄起柄未開刃的秋水劍。塞婭的藏刀在掌心轉(zhuǎn)出銀花，刀柄鑲嵌的九眼天珠映著朝陽，恍若神佛之眼。

"鏘！"刀劍相擊時震落格?；ò辍Ｐ⊙嘧有肀荛_橫掃的下盤，繡鞋尖的東珠正巧挑飛塞婭腰間銀鏈。兩人從兵器架纏斗至鼓樓，驚得檐角銅鈴亂響。塞婭突然用藏語高喝，刀背拍在小燕子腕間，翡翠鐲應(yīng)聲而碎。

"阿佳啦！"紫薇的驚呼被淹沒在喝彩聲里。永琪攥著錦盒的手青筋暴起，盒中象牙彈弓嵌著的紅寶石幾乎要被他按進紋飾。塞婭刀尖挑起地上半幅撕破的灑金箋，正是紫薇昨日寫的《衛(wèi)藏通志》批注。

"你輸了。"藏刀貼著灑金箋上的"和親"二字，"不過..."塞婭突然收刀入鞘，指尖掠過小燕子散亂的鬢發(fā)，"草原上的雪豹，該配最烈的青稞酒。"她轉(zhuǎn)身朝乾隆行禮，銀飾在風(fēng)中奏出奇異韻律，"我要帶走的不是土撥鼠，是能降服烈馬的格格！"

日頭升到琉璃螭吻上方時，比武場飄起酥油茶的香氣。巴勒奔土司的九眼天珠手串重新串好，瑪瑙珠間多了顆乾隆親賜的東珠。小燕子蹲在校場角落拼湊碎玉鐲，永琪默不作聲遞上纏著伽楠香的錦帕。塞婭的赤色藏靴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金線繡的蓮花紋里還沾著格桑花粉。

"這個賠你。"她拋來柄鑲著雪豹牙的匕首，"在我們那兒，弄壞姑娘首飾..."突然換成生硬的漢語，"要賠整個草原的星星！"

紫薇的羊脂玉鎮(zhèn)紙壓住新寫的和親章程，宣紙上"文化交流"四字未干，又被小燕子打翻的奶茶漬染出朵蓮花。爾泰倚著多寶閣擦拭箭簇，忽然發(fā)現(xiàn)黃楊木食盒底層藏著幅未完的工筆畫——穿藏袍的小燕子騎著雪豹，發(fā)間別著金翅鳥銀簪。

暮鼓響起時，漱芳齋的波斯貓正追著顆東珠滿屋跑。羊角宮燈在茜紗窗上投下塞婭臨別時的剪影，她系在窗欞的經(jīng)幡被夜風(fēng)掀起一角，露出背面朱砂寫的六字真言。紫薇望著《番社采風(fēng)圖考》里夾著的雪豹毛，忽然聽見小燕子在西廂房嚷嚷要學(xué)藏語。

永琪的明黃袍角掠過月洞門，懷中錦盒里的象牙彈弓悄悄換成了鑲金嵌玉的藏刀鞘。金鎖收拾茶盞時發(fā)現(xiàn)，青玉荷葉托盞里沉著枚九眼天珠，水紋倒映著窗外星河，恍若雪域圣湖里不滅的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