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懷心事,一直到了第二天,李次早早起來,跟護理院的人打過招呼后,驅車前往了約定好的地方,那是一家老城區(qū)的面館,在過去訓練的日子里,他們經常一起在這里吃飯,但自從王叔調到管理部后,就很少來過了。
擁擠厚重的樓層,布滿青苔的碎石小路,狹窄的街道如同歲月的脈絡,蜿蜒曲折地伸向遠方。他下車,按照記憶中的線路,循著那間面館的身影,終于,在幾個拐角后,他找到了坐立在數個商鋪之間的那個熟悉的地方,剛一進門,濃郁撲鼻的面食香味就溢滿整個角落,陳年的木桌上雕刻著簡潔悠久的圖案, 幾個食客正捧著碗吸溜著可口的面條。
繞過幾個桌子,撥開阻擋的門簾,進了內室,里面一穿著皮革外套的中年男人伸著手,低聲向這邊喊了句,“嘉洲,來了啊…” 李次點頭應聲,坐在他對面。
王叔一邊用手帕擦拭著筷子,一邊笑呵呵與他搭話,“哎呦,好長時間不見,我們嘉洲啊,身上的男子氣概是越發(fā)足了,不錯,挺好的,在拳場,沒受欺負吧?”
聽聞此話,李次立馬來了勁兒,“哪兒有?也不看看,我是誰帶出來的,敢欺負我,他們也得有那個本事?!?/p>
“哈哈哈哈…”王叔豪邁的放聲大笑,贊許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道,“好小子,沒看錯你,”說著,將擦拭好的筷子放在筷托上,緩緩道:“再有不到一個月,就是爭霸賽了,想當初,你為了這個名額付出了多少心血啊,現(xiàn)在剛好有個機會,不來試試嗎?”
李次默不作聲,他猶豫了,不知道該怎么選。正在糾結時,店小二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湯面來了,邊說著請慢用邊將面條放在桌上,王叔臉上重新掛上了笑,招呼著快吃,將碗挪到了李次手邊。
李次拿了筷子,吸溜了幾口,往日味道極好的面條此刻放在嘴里竟味同嚼蠟,他又猶豫了,腦中多次浮現(xiàn)出了李一渾身是血躺在地上的畫面,那日在病房中他說他很怕,怕再也見不到他,聽到那句話的瞬間,李次第一次有種被關懷的感覺,他時常在想,難道這就是家人嗎?
仿佛看出了李次的猶豫不決,王叔用筷子將面攪動幾下,趁著空隙輕嘆道,“叔年紀大了,再干上個些時日就該卷鋪蓋滾蛋了,不出意外,這應該是我接手的最后一項工作,嘉洲啊,算叔求你了,叔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求人,我死了不要緊,但我不能連累我老婆孩子,他們是我在這世上最后的親人啊…”
李次抬頭,看到了王叔眼眶帶紅,眼神堅定又決絕,藏在桌底的手悄然攥緊了拳,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全然是靠王叔一手培養(yǎng),可以說,沒有王叔,就沒有現(xiàn)在的李嘉洲,當年,在他被排擠最絕望的階段,是王叔力排眾議,親自教導訓練,給予他勇氣和關懷,在李次心里,早就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叔叔來看待。
“好,我會去的。”
“真的嗎?太好了!嘉洲啊,叔真是沒白疼你?!蓖跏寮尤f分,悄悄抹了把淚,望向李次的眼神感激又復雜,他環(huán)顧四周,像在確認沒有人偷聽,故意湊近了些,借著蘸取調料的空檔,輕語,“放心,對手我都打點好了,你就放心去打,沒問題的?!?/p>
“好。”
而后,他們又開了箱啤酒,點了些下酒菜,不醉不歸。酒足飯飽后,王叔拍著李次的肩,久久沒言語,只將攏著肩的手緊了又緊,一切情感都浸滿在最后的離別懷念中,濃縮成一句,“祝你好運,嘉洲!”
等再回到家,已經下午四點半,李次特意先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將身上酒味清理的差不多了后才趕到醫(yī)院,剛推開門就見李一正坐在病床上看書,他故作輕松的打著哈哈,將手上提著的果籃往桌子上一放,道。
“今天回家了一趟,媽非要留我吃飯,我都說不要了,你還等著呢,還硬拉著我坐下,我就回來遲了些,還問你身體咋樣呢,有我照顧,能不好嘛?!闭f著,從果籃里拿出個圓潤飽滿的橘子,親自剝皮,掰開遞到李一嘴邊,“你嘗嘗,可甜了,專門給你買的”
“是嗎?那可真是難為你跑來跑去的,”李一的眼神平靜,看不出別的情緒變化,可這目光停留在李次身上時,卻讓后者感到莫名心虛,眼神躲閃不停,李一啟唇,故意將那瓣橘子連帶著他手指咬住,刻出個鮮紅的印子來。
“我操…”李次大叫一聲,連忙將手抽出來,橘子順勢掉在被單上,對著手上的牙印不住吹氣,指著李一鼻子罵道,“李莫懷,你他媽狗啊,喂你還咬我”
沒成想始作俑者不慌不忙,抽了紙巾包裹住橘子扔進垃圾桶,抬手拽住他的衣領,用力拉到身前,貼進臉頰,盯著李次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李嘉洲,你騙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