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宮
白鳳九安靜地躺在床上,雖呼吸平緩卻眉心微蹙,仿佛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東華帝君坐在床邊,目光落在她的眉間。
他緩緩抬起手,似是要撫平她緊鎖的眉頭,可手卻在半空頓住了。遲疑了片刻,東華終究還是將手收了回來。
隨即,他揮手打出一道法訣,直奔庭院而去。剎那間,院中的佛鈴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落,花瓣在空中匯聚,漸漸凝成了一枚精致的佛鈴花吊墜,落在白鳳九的枕邊。
隨著吊墜靠近,一縷若有似無的佛鈴花香悄然彌漫開來,在空氣中緩緩流淌。白鳳九緊鎖的眉心漸漸舒展,唇角甚至還浮現(xiàn)出一抹淺淺的笑意,仿佛夢(mèng)中的波瀾已被撫平。
連宋“帝君真是好大的手筆?!?/p>
三皇子連宋安頓好了成玉,本想來找帝君下棋,不料卻看見了眼前這一幕,
連宋“這佛鈴花有凈化邪氣,愈傷凝神之效,四海八荒唯有你這紫宸宮與碧海蒼靈能尋到。昔日天君想要幾枝也要拿珍寶來換,誰能料到今日竟被你取了精華制成法器,只為讓人安神?!?/p>
連宋看著院中凋零的佛鈴花樹,搖著折扇感慨道:
連宋“這樣好的靈樹要想恢復(fù)精氣,可得再修養(yǎng)上個(gè)幾千年嘍?!?/p>
東華指尖捻著半片飄落的佛鈴花瓣,垂眸看了眼院中殘枝,語氣淡得沒什么起伏,卻帶著不容置喙的篤定:
東華“千年與千日,于我又有什么分別。”
他抬眼時(shí)眸光清淺,指尖花瓣已化作微光散去:
東華“區(qū)區(qū)靈樹,比起讓人心神安寧,枯榮本就不值一提?!?/p>
頓了頓,瞥向連宋搖著的折扇,唇角勾了絲極淡的弧度:
東華“下棋?你若手癢,便去同司命對(duì)弈。再在這院里晃悠,便替我清一清這剩下的殘花,”
說著將指尖最后一點(diǎn)花瓣碎屑彈開,
東華“正好你那折扇閑著也是閑著,掃花倒也合用?!?/p>
連宋聞言立馬收了折扇,往旁邊挪了兩步離殘花遠(yuǎn)些,挑眉笑道:
連宋“帝君這就沒意思了,我這扇子可是西海鮫綃混著星輝編的,用來掃花?傳出去怕是要讓四海八荒笑我三百年?!?/p>
他頓了頓,又用扇子尖指了指院角,
連宋“再說了,這院里不是有小仙娥當(dāng)值么?哪用得著勞動(dòng)我這皇子。”
話落又搖著扇子湊近些,壓低聲音打趣,
連宋“不過說真的,為了小鳳九,你連紫宸宮的佛鈴樹都舍得,回頭青丘狐帝知道了,少不得要親自送兩壇桃花醉來謝你?!?/p>
東華指尖在石桌上輕輕叩了叩,眸光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連宋:
東華“你若想要桃花醉,自去折顏那處討便是,不必借我的由頭?!?/p>
他抬手揮了揮,院角散落的殘花忽然被一股清淺的靈力卷起,化作點(diǎn)點(diǎn)流光融入泥土——竟是不必小仙娥動(dòng)手,已自行收拾妥當(dāng)。
連宋見殘花自行歸了泥土,嘖了聲收起玩笑神色,扇子在掌心敲了敲:
連宋“說正事兒。方才在芙蕖宮,鳳九說她不日要在東荒舉行兵藏之禮,過了這禮,便是正經(jīng)的東荒女君了?!?/p>
他頓了頓,想起方才鳳九說的話,大致給東華復(fù)述了一遍,感慨道:
連宋“這凡間歷練果然不同,不過幾百年光景,鳳九倒似成熟了許多?!?/p>
東華指尖凝著的靈力還未散盡,聞言便松了力道,那點(diǎn)微光悄無聲息散在風(fēng)里。他望著方才殘花落盡的泥土,半晌才開口:
東華“也好?!?/p>
幾百年前她總追在身后喊“帝君”,眼睛亮得像剛淬了星光,闖了禍就賴在他跟前,說要替他釀酒、替他守太晨宮——那時(shí)他雖沒應(yīng),卻也默認(rèn)了這只小狐貍在身邊打轉(zhuǎn)。可三生石上早沒了他的名字,他能給的,從來只有太晨宮的一方庭院,連一句應(yīng)允都吝嗇。
東華“如今成了東荒女君,有疆土要守,有子民要護(hù),自然沒空再惦記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人。”
他收回目光,指尖無意識(shí)地摩挲著腰間的狐尾吊墜。
東華“總好過守著個(gè)給不了未來的人,空耗光陰?!?/p>
連宋聽出他話里的澀意,剛要開口,卻見他轉(zhuǎn)身往殿內(nèi)走,背影依舊挺拔如舊,只在跨進(jìn)門檻時(shí),極輕地頓了一下,像是怕驚擾了什么——或許是紫宸宮里那一場(chǎng)無夢(mèng)的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