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蓮花樓在最后一抹晚霞中完工。
李相夷斜倚樓頂,指尖輕轉(zhuǎn)著唐方留下的毛筆,月光如水,在筆桿上流淌。
他反復(fù)端詳,卻始終未能尋得半分機關(guān)痕跡。
這分明就是一支再普通不過的毛筆。
可那人偏偏將此物置于醫(yī)館門前,更一字不差地道出他曾經(jīng)留給方小寶與笛飛聲的絕筆,絕無可能是巧合。
若真是故人,又怎會止步于字條客套,而非推門相見?
十余年江湖浮沉,大熙豪杰名姓李相夷皆了然于胸,笛飛聲與方多病若當(dāng)真也出現(xiàn)在此,他又豈會毫無察覺?
疑云翻涌,舊事如潮。他忽地執(zhí)筆作劍,一舞紅綢,驚得竹葉紛飛。
驟然間,金光刺破夜幕,四個大字凌空浮現(xiàn)—— “金銀錢莊”。
“金銀錢莊?”李相夷望著消散的金光,眉頭微蹙,“這不是權(quán)力幫的地盤?”
此筆甚怪,斗笠者行蹤亦詭秘,看來要尋那留筆之人,非得走一趟金銀錢莊不可。
他輕嘆一聲。
原想著蓮花樓一成,便可攜唐柔云游四海。浣花劍派有大哥二哥坐鎮(zhèn),他本可做個快意江湖、逍遙自在的閑散人。
衣袂翻飛間,他穩(wěn)穩(wěn)落地,雙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往里屋走去。
翌日破曉,薄霧未散,神州醫(yī)館的朱漆大門輕輕合攏。唐柔睡眼惺忪地跟著李相夷登上那輛雕欄畫棟的蓮花樓,車輪碾過晨露未干的青石路,向著秭歸迤邐而去。
“老大……”唐柔倚著車窗,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咱們就算是去游山玩水,也不必天不亮就動身吧?”
李相夷分了個包子給他,并囑咐道:“小柔,此行途中,若有人問起,你便與人道我只是一江湖游醫(yī),名喚‘李蓮花’,你嘛……就叫唐小柔吧!”
唐柔捧著那皮厚餡足的包子,指尖被燙得微微發(fā)紅,“老大,你是怕他人被認(rèn)出來,平白擾了游玩的興致?可咱們以前行走江湖,也不曾遮掩過。如今不過游山玩水,更無需隱瞞姓名了吧?”
李相夷換成這個名字,不過是想試探那位神秘的“故人”罷了。
“話這么多,包子還吃不吃了?”
“吃吃吃!老大,你這……手藝越來越好了,這包子看著丑,吃起來還挺像伯母做的!”
“嗯……”李相夷嘴里吃著,手中卻不停地摩挲著那只毛筆。
昨夜回房后,他反復(fù)研墨試筆,可那支曾綻放金光的毛筆,此刻卻如同凡物,再未顯露出半點關(guān)于金銀錢莊的玄機。
如此神秘又詭異的行事作風(fēng),他竟想不到可能會是誰。
蓮花樓四馬齊驅(qū),腳程卻與騎驢無異,快趕慢趕了整整兩日,才總算在日落前到了秭歸。
秭歸一帶數(shù)百里內(nèi),“金銀錢莊”獨霸一方,明為錢莊,暗控賭場、妓院、奴販與殺手行當(dāng)。
其后臺是威震大熙的“權(quán)力幫”湖北分舵,更有“十九人魔”之一的“鐵腕神魔”傅天義坐鎮(zhèn)。
金錢鋪路,爪牙遍地,連官府也退避三舍。財、勢、權(quán)三者合一,鑄就了這方地界無人敢犯的絕對威權(quán)。
江湖傳言如刀,權(quán)力幫這些年毀譽參半。有人慕名加入,卻有更多人憎其無惡不作。
自打重返浣花劍派,李相夷便再未見過義父義母。江湖上對權(quán)力幫的罵聲愈演愈烈,他卻始終不信。
有些事,眼見未必為實,欲看清真相,還需用心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