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和三阿哥見面之后,齊妃便一反常態(tài)的沉默和愁眉不展起來。她在宮中沉思許久也沒想到該如何對付熹妃,抄寫佛經(jīng)時也常常分心,接連幾次出現(xiàn)了錯字。
太后看在眼里,疑心又是皇后做了什么,便叫齊妃過來問話。
“齊妃,近些日子你可是見過皇后?”太后開門見山,直白問道。
“?。俊饼R妃微怔,答:“這是自然,臣妾每日都早早前去給皇后娘娘請安?!?/p>
太后無奈地抿了抿唇,問得更仔細些,“只是請安時見過嗎?私下里呢?”
齊妃自然搖頭,自從開始給太后抄寫佛經(jīng)之后,皇后便說讓她專心侍奉太后,不再私下召見了。
太后微微松了口氣,不是皇后就好。但她還是得多問幾句,“近些日子你總是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發(fā)愁的事兒?”
齊妃心下一驚,就算她再笨也知道這事兒肯定不能告訴太后,于是便真假參半地答道:“前些日子見了弘時,他很是憔悴,臣妾擔心他。”
最精妙的謊言就是說真話。
齊妃字字真心,只是隱瞞了三阿哥為何發(fā)愁,算不上說謊。太后也沒多想,只以為又是因著學業(yè);畢竟三阿哥的天資不高大家都知道,如今年歲漸長,對學業(yè)要求高了,他跟不上也正常。
“原來是這樣。兒孫自有兒孫福,弘時只要用功,想來皇上總會看到他的。有些事,急也急不來,還是保重身子要緊。”太后寬慰兩句,又吩咐竹息去取東西?!鞍Ъ疫@兒還有不上上好的山參,你拿去給弘時好好補補吧!”
齊妃俯身謝恩,心中卻是一直惦記著太后這幾句話的意思。
太后一向喜歡熹妃,當初便一力屬意讓熹妃回宮,不能叫皇家血脈在外漂泊。如今又說弘時的學業(yè)急不來,是真的在讓弘時不用著急,還是說著急也沒有必要呢?難不成太后也知道皇上的打算,也認同皇上的打算嗎?!
一旦認定了某個事實,無論之后看到什么都會往這個方向去想的。齊妃如今便陷入了怪圈里,已經(jīng)走不出來了。她帶著太后的賞賜回了宮,繼續(xù)關(guān)著門想事情。
她不知道窗外有隱藏在暗處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稟告了上去。
景仁宮中,皇后聽聞齊妃那兒許久沒有動靜,雖然交集,但并不意外。齊妃那個腦子,前幾次若不是有她提點著,還不知要愁眉苦臉多久才能想出個招兒來。
如今為了不讓太后懷疑,她不能明面兒上提醒齊妃,但也不能真的指望齊妃自己能搞定一切。
“咸福宮的人手沒被發(fā)現(xiàn)吧?”皇后轉(zhuǎn)頭看向剪秋問道。
“娘娘放心,奴婢早叫人準備著了,第一時間便將院中所有的東西撤下了,免得叫溫太醫(yī)發(fā)現(xiàn)。”
淳貴人畢竟侍寢多年,之所以一直無身孕,便是這些埋在院中的“好東西”的作用。可惜到底是不如直接食用的東西效果好,還是叫她運氣好,懷上孩子了。只是她長年累月地被這些東西熏著,即便如今懷上了,胎象也不大好。
“熹妃和惠嬪的胎如何?”
剪秋小心地覷了眼皇后的神色,這才小心道:“溫太醫(yī)那邊,實在是不大好下手。皇上也派人盯著?!?/p>
“罷了。”皇后臉色難看,但也是早有預料?!翱磥?,還是得從淳貴人那邊下手了?!?/p>
相較于防范嚴密的熹妃,淳貴人和惠嬪身邊都更好下手些,只是沒想到淑嬪會主動提出讓溫太醫(yī)去伺候惠嬪的胎,這下惠嬪那邊便也不能輕舉妄動了。若是沒有淑嬪這一出,現(xiàn)下便能更有勝算些。
淑嬪……皇后眼中閃過狠色。
“寧貴人那兒得來的藥可搞清楚是做什么的了?”
“尚未……那藥研磨得太細了,又少,所以至今只推算出了幾種可能的方子……”剪秋越說便見皇后臉色越沉,她的聲量也越來越小。
“無能。”皇后冷冷吐出兩個字,催促道:“讓他們盡快,本宮要馬上知道這藥是拿來干什么的!”
剪秋立馬應是。
但宮中的情勢不等人,皇后無法坐視熹妃不管,既然其她的棋一時間無法用上,那邊只能用上一開始就布好的那顆棋了。
相較于景仁宮的低氣壓,延禧宮的氣氛便要輕松許多。安陵容自入宮以來便織起的消息網(wǎng)隨著她的步步高升也越來越廣,如今這宮中便沒有她不知道的消息。
得知皇后去了三阿哥那兒之后,三阿哥便一直心神不寧,之后更是和齊妃相見時抱頭痛哭,安陵容便知道這又是一場新的棋局開始了。
稍稍推算下時間,她便知道是何事了。
“崔槿汐和蘇培盛的事?!?/p>
這日,敬妃、熹妃、惠嬪幾人去尋敬妃,不巧皇上正在敬妃宮里。正欲離開之際,蘇公公身上掉下來一枚瓔珞。
這一幕就發(fā)生在宮道上,在場的太監(jiān)宮女多得很,但誰也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卻不料,不久后,皇后先是扣下了熹妃身邊的大宮女崔槿汐,又帶著端妃和敬妃上永壽宮搜查。沒多久,皇上身邊的大太監(jiān)蘇培盛也被帶走,二人對食的事很快便傳得人盡皆知,鬧得沸沸揚揚。
皇上心情不好。蘇培盛是他的人,蘇培盛出了事,他也沒臉。他心中也明白,這事是皇后和熹妃之間的斗法,現(xiàn)下便不大想見這兩邊的人,省得心煩。放眼望去,也就幾個人與這二人無關(guān)了。寧貴人桀驁,如今他心煩的時候也不愿見她的冷臉,便到了延禧宮里見淑嬪。
安陵容至今都沒將綠頭牌掛回去,推說身子還未好,實則是不愿委屈自己看皇上那張老臉。不想她不去,皇上卻自己找上門來了。
“皇上萬福金安?!薄盎拾敯病?/p>
皇上大踏步坐下,揮手叫起,眉宇間滿是愁緒。安陵容只當看不見,繼續(xù)帶著福寧看書?;噬显緛淼臅r候面色不虞,現(xiàn)下聽著淑嬪和福寧一個教一個學,對著一本游記念念有詞,殿中香爐燒著清淡的香氣,叫人聞著心也漸漸靜了;天倫之樂不過如此。他閉上眼,心中的惱怒漸漸平息,神色也緩了緩。
安陵容雖然不大樂意見皇上,但畢竟形勢比人強,身在他的后宮,不得不低頭。注意到皇上神色緩和下來,她便滿意了。不枉她特意準備的香料,燒起來又快效果又好。
“額娘,巴蜀之地真的這樣兇險嗎?”福寧抬起頭問她。安陵容順勢道:“額娘也不知道啊,額娘沒有去過。福寧不如去問問皇阿瑪吧,皇阿瑪比額娘聰明多了?!?/p>
于是福寧拿著書,去找皇上,指著書上對巴蜀之地的形容,疑惑道:“皇阿瑪,您去過那兒嗎?那兒真的很難走嗎?”
皇上睜開眼,垂首看著福寧好奇的樣子,伸手把孩子抱進懷里,伸手拿過那本游記細看,“巴蜀險峻難行,因其中有連綿高山,皇阿瑪也沒去過,但你十七叔去過,下回他進宮的時候叫他和你說說。”
福寧立馬笑起來,伸出手要和皇上擊掌,“皇阿瑪說好的,不能騙福寧!”
皇上伸手和她擊掌,笑瞇瞇道,“朕乃一國之君,自然言出必行?!?/p>
福寧高高興興的,蹬著小腿下了地,“福寧這就去叫小廚房給皇阿瑪做上多多的好吃的,叫皇阿瑪吃得開開心心!”
實則福寧經(jīng)過這段時間額娘總是和寧娘娘單獨說話的事,已經(jīng)知道大人們總是有很多不能和她說的話要聊,剛剛皇阿瑪來的時候臉色那么差,多半也是有很多不能讓她知道的話要和額娘說吧。
唉,大人們總是這樣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