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蟾舞臺后臺彌漫著霉味與胭脂混雜的氣息。

林玥撬開了標(biāo)注"曲箜篌"的樟木衣箱時，整面墻的戲服突然無風(fēng)自動，水袖翻飛如索命冤魂。

"誰在那里？"

她猛地轉(zhuǎn)身，化妝鏡里卻映出個穿緋紅戲服的陌生女子——那人眉間火焰紋鮮活如血，正用簪子劃開自己手腕。

"記住，花開之時..."

鏡中人突然撲出，林玥后退撞上衣箱，指尖意外摸到夾層里的硬物。

白玉簪出土的剎那，后臺所有電燈齊齊爆裂，黑暗中無數(shù)金針從四面八方射來。

"低頭！"清冽男聲炸響在耳畔。

林玥被人拽進懷里，旋轉(zhuǎn)間看到襲來的金針被某種無形屏障擋下，在空氣中灼燒出北斗七星的圖案。

"裴..."她仰頭看清救命恩人的臉，喉間擠出夢中反復(fù)出現(xiàn)的姓氏，"裴世卿？"

男人金絲眼鏡后的眸子閃過銀光，西裝前襟別著的懷表正在自行解體，零件懸浮重組為一柄微型雷劍。

"三千年來你每次轉(zhuǎn)世都這么莽撞。"他劈開再度襲來的金針，拽著她沖向消防通道，"上次在敦煌也是，上上次在長安…...”

林玥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通道墻壁飛速褪色成斑駁壁畫，上面繪著的銀發(fā)戰(zhàn)神正在摘星攬月——那分明是冰川里見過的銀發(fā)少女！

"這不是現(xiàn)實對不對？"她攥緊白玉簪，尖銳處刺破掌心，"我還在冰川的幻境里…..."

"幻境？"男人突然將她按在墻上，摘下的眼鏡露出眉心猙獰的豎痕，"那這個也是假的嗎？"

他抓著她染血的手按向自己傷痕，接觸瞬間，白玉簪爆發(fā)出刺目藍光。

林玥的視網(wǎng)膜上烙出最后畫面：穿月白衫子的少女將簪子刺入銀發(fā)戰(zhàn)神心口，血泊中開出的花正是冰川上的雙生彼岸。

血珠順著林玥的掌心滑落，滲入裴世卿眉心的豎痕。

那一瞬間，白玉簪爆發(fā)的藍光中浮現(xiàn)的畫面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腦?！y發(fā)少女跪在血泊里，月白衫子被染成猩紅。

她手中的白玉簪貫穿了銀發(fā)戰(zhàn)神的心臟，可少女臉上卻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無盡的哀慟。

"胤煜……"少女顫抖著念出這個名字，簪尖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凝結(jié)成冰晶，"這一次，換我來找你……"

林玥猛地抽回手，仿佛被那畫面中的絕望灼傷。

裴世卿——或者說這個酷似裴世卿的男人——踉蹌后退，眉心豎痕滲出銀藍色的血絲，如同冰川上那具尸骸的血。

"你……"林玥的喉嚨發(fā)緊，"你到底是誰？"

男人沒有立即回答。

他抬手抹去了眉心的血，金絲眼鏡在昏暗的消防通道里泛著冷光。

懷表零件重組而成的微型雷劍懸浮在他掌心，發(fā)出細微的嗡鳴。

"三千年了，"他低聲道，"你每次轉(zhuǎn)世都會問這個問題。"

林玥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鎖骨下的火焰疤痕灼燒般疼痛。

她突然意識到，那些自冰川歸來后不斷閃現(xiàn)的陌生記憶，或許根本不是幻覺。

"我不是什么林玥……"她喃喃道，"我是……"

"噓。"男人突然按住她的肩膀，雷劍指向通道盡頭，"他們來了。"

黑暗中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響，像是無數(shù)金針在墻壁間彈跳。

林玥握緊白玉簪，簪身突然變得滾燙，藍光中浮現(xiàn)出細小的箜篌紋路。

"跑。"男人推了她一把，"去十六鋪碼頭，第三倉庫——"

話音未落，通道盡頭的黑暗被數(shù)十點金光刺破。

那些金針排列成詭異的陣型，針尖纏繞著漆黑的霧氣，與冰川石碑上記載的"鎮(zhèn)魂司"手法如出一轍。

林玥轉(zhuǎn)身就跑，耳邊卻響起銀發(fā)少女的聲音——這次不是幻覺，而是直接在她腦海中回蕩："別信他！那懷表是假的！"

她猛地回頭，恰好看見男人的懷表彈開，表盤里浮現(xiàn)的并非指針，而是一根纏繞星砂的金針——與她在冰川幻境中見過的"情絲針"一模一樣。

"你——！"林玥的質(zhì)問還未出口，金針陣列突然加速射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白玉簪自動脫手，在空中碎成無數(shù)光點，結(jié)成半透明的箜篌形屏障，與三千年前曲箜篌保護阿燼時如出一轍。

"錚——！"

金針撞擊光幕的弦音震碎了通道的燈泡，在爆裂的火花中，林玥看見男人的面容如蠟般融化，露出底下星砂流動的內(nèi)里——根本不是人類，而是與冰川上銀發(fā)少女同源的星砂傀儡！

"找到你了，容器。"傀儡的聲音變成男女混響，"主人等你很久了……"

林玥的脊椎突然竄起劇痛，新生的骨刺撕裂羽絨服。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恍惚看見消防門被撞開，一個穿月白旗袍的身影手持紫檀匣子沖了進來——

"以血破障，敕！"

老婦人的厲喝聲中，七枚金針從匣中飛出，精準(zhǔn)刺入星砂傀儡的眉心。

傀儡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尖叫，身體如沙塔般崩塌。

"記住……"傀儡最后的聲音鉆入林玥耳中，"月蝕之夜……花開之時……"

黑暗吞噬了她的意識，最后的觸感是老婦人枯瘦的手指撫過她鎖骨下的火焰疤痕，嘆息道：

"三千年輪回，終究還是逃不過伶仃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