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言府門口時，已是酉時一刻。
昨夜梅長蘇將一切都梳理了一遍，如今所有的細(xì)枝末節(jié)已然清晰。
聯(lián)想到言侯沉迷于求仙問道，每日早出晚歸，梅長蘇來得不算早。
黎綱敲響言府大門，遞上名帖。
不多久，言豫津火急火燎的快步走了出來。
這是梅長蘇第一次來言府，且來得如此突然，言豫津表現(xiàn)得自然不太穩(wěn)重。
言豫津熱情地將他請了進(jìn)去，寒暄間梅長蘇問起了言侯。
巧得很，言侯回來也不過兩刻鐘。
上門拜訪，自然應(yīng)當(dāng)見一見主人家。
彼時言闕正背手站在院內(nèi)，目光深邃的望著晦暗的天空。
察覺到院門口的動靜，言侯爺方才收回目光，微微偏頭看向院門。
梅長蘇暗中打量著院中那個身形高大、身形微微有些佝僂的褐金棉袍老者。
老者也打量著言豫津身后那個面容俊秀、身形雅正卻有些瘦弱的年輕男子。
眼神交匯不過是一瞬之間。
言豫津開心的介紹道，“父親，這位是孩兒的好友蘇哲蘇先生?！?/p>
梅長蘇的嘴角勾起一個恰如其分的弧度，拱手道，“蘇某見過侯爺?！?/p>
言侯客套寒暄道，“久仰了，蘇先生?！?/p>
如今金陵城的達(dá)官顯貴，有誰不知道蘇哲？
基于此，言闕對他還算是客氣。
不過梅長蘇卻不打算與言闕多做客套。
他直起身子，對上言闕深不見底的眼眸。
“在下有件極重要的事和侯爺單獨(dú)談?wù)?，還請言侯撥出點(diǎn)時間與我一談。”
言侯失笑，“老夫不過是垂暮老人，蘇先生有何要事需要同老夫談？”
梅長蘇淡淡一笑，“近日天愈加冷了，侯爺可否騰出些火藥予我取暖？”
這句話對言侯的沖擊無疑是巨大的。
他眸中情緒翻滾，復(fù)雜難言。
沉默片刻后，言侯壓抑住胸中上涌的情緒，平靜開口，“蘇先生請隨我來?！?/p>
梅長蘇欣然跟了上去。
言豫津也想去看看，卻被言闕制止了。
他一向是個聽話的孩子，既然父親不讓他參與，他便不去旁聽，即便他心中很好奇。
收斂住情緒后，他興高采烈的拉著飛流去了馬球場。
與此同時，玉清已經(jīng)蹲在了私炮坊附近的高處。
從上邊看下去，私炮坊與周圍的普通住戶沒什么差別。
唯二不同的是，地方大點(diǎn)，以及總有人背著用布蒙住的背簍，腳步匆匆的穿過庭院去往另一間屋子。
玉清摸了摸下巴，雖是個私人作坊，但還挺像樣。
私炮坊內(nèi)都是火藥，若有明火極有可能會出現(xiàn)意外，因而管事的沒有要求他們晚上留下來趕工。
太陽西沉，天色漸暗，私炮坊內(nèi)的人已經(jīng)分批離開，只剩下幾個值夜的守衛(wèi)。
高處的黑色身影消失在屋頂，沒入黑暗。
里邊的分布童路已經(jīng)差人摸清楚了，昨日他將分布圖送了過來。
玉清將圖記下，才有了今日這一遭。
根據(jù)分布圖所示，私炮坊主要分三個部分。
東院、西院和南邊的院子。
玉清現(xiàn)下所在的位置是東院。
東院儲存著火藥，火藥裝在有半個成年男子高的木桶內(nèi)，幾乎占據(jù)了整個東院。
玉清打開一個蓋子，往里邊看了看，一股刺鼻的氣味直入鼻腔。
她蹙了蹙眉，私炮坊爆炸不是最嚴(yán)重的事，最嚴(yán)重的是這么多火藥爆燃會造成的火災(zāi)。
就算能及時發(fā)現(xiàn)，那種程度的火災(zāi)誰能控制得住？
以防萬一，還是要想個法子讓這些火藥失去作用。
但火藥的量這么大，總不能一桶一桶的提水進(jìn)來將它們弄潮吧？
玉清摸了摸下巴，既然人力不行，那就利用自然之力。
不久之后，會有一場今年最大的雪，屆時再處理也不遲。
從東院退出去后，玉清轉(zhuǎn)道去南邊的院子和西院溜達(dá)了一圈。
南邊的院子很大，是制作炮竹的場所。
里邊很凌亂，有不少原材料和半成品散亂的擱置在四處。
西院是儲存成品的地方。
成品不多，估摸著前兩日已經(jīng)運(yùn)出去了一批。
將整座私炮坊都摸透了之后，玉清方才離去。
今日也沒想做什么，不過想親自來探一探，方便后邊徹底除掉后患。
離開私炮坊后，她沒有直接回到蘇宅，而是轉(zhuǎn)道去了言府。
此時言府畫樓內(nèi)，梅長蘇與言闕之間看起來很平靜。
但兩人言語之間的交鋒，已經(jīng)無法用激烈來形容了。
梅長蘇開門見山的詢問言闕是不是將火藥都埋在了年終祭禮的祭臺之下。
言闕沒有回答，梅長蘇也不著急，只是表情和語氣很是森然。
“侯爺早出晚歸的求仙訪道，不過是為了與負(fù)責(zé)祭典的法師來往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些法師都是侯爺?shù)娜?，是嗎？?/p>
言闕依舊沒有回答，梅長蘇毫不在意。
“侯爺不承認(rèn)也沒有關(guān)系，我想蒙大統(tǒng)領(lǐng)為了那位的安全，不介意將祭臺下邊的每一寸土地都翻看一遍?！?/p>
言闕冷冷看著面前這個戳破了他最致命的秘密的年輕人。
“蘇先生很聰明，但太過聰明的人，都不長命。蘇先生，你如此聰慧，過慧易夭的道理你應(yīng)該懂?！?/p>
梅長蘇露出了進(jìn)入畫樓后的第一個笑容，平靜到毫無情緒的笑容。
“命由天定，我又何須多想。我們現(xiàn)在談?wù)摰氖呛顮?，侯爺真的認(rèn)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嗎？”
“自然，火藥已經(jīng)被我的法師們埋好了。
只要皇帝走上祭臺，只要他焚香祭天，只要他點(diǎn)燃點(diǎn)燃錫紙扔進(jìn)祭爐，整個祭臺就會瞬間炸成廢墟。
前提是，你沒有知道?！?/p>
“所以皇后才會在這個時候生病，或者說是中毒，對嗎？”
“不錯?！?/p>
“侯爺還是顧念著兄妹之情的?！?/p>
“她一身罪孽固然可恨，但終究是我妹妹?！?/p>
言闕略帶探究的看向梅長蘇。
“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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