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你都知道?”折顏挑著眉問。
東華不置可否的偏了偏頭。
“她是我的弟子,你都知道測算,為何會以為我不知?”
折顏靜默了一瞬。
他們現(xiàn)在談論的是與那小神女性命攸關的事,能不能好好說話?
東華平淡的瞥了他一眼,漫不經(jīng)心的開口。
“她肩上有抱負,不會將自己立于危墻之下。
以她的個性,若需要外力的協(xié)助,不會同你我客氣。
是以,更無需擔心。
若你太閑,便去好生教導她?!?/p>
合著就是說他咸吃蘿卜淡操心唄?
折顏不悅的撇了撇嘴,抬手一擺。
“走了?!?/p>
東華帝君直接忽視了他起身離開的動作,淡淡問,“她如何了?”
“她?哪個她?你那小徒弟?”
折顏轉過身,笑著說,“她很好,如今正在閉關?!?/p>
東華帝君淡淡瞥了他一眼,隨口道,“折顏,我希望你只是老了,而不是癡呆了。
莫要累得我那弟子在修煉之余,還要去照顧你?!?/p>
“……”
折顏牙齒一酸,心中默念,‘這是帝君,這是帝君……’
這分明是敵軍……
他硬生生按住掀桌的沖動,面上掛上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賢兄這些年還真是……一點沒變?!?/p>
嘴還是這么毒。
東華帝君仿若沒聽懂話中暗含的意思,依舊是表情淡淡的,悠然垂釣,不發(fā)一言。
折顏尷尬的站在原地。
一時不知是該坐回去,還是該就此離開。
半晌沒聽見他說話,東華扭頭看過去。
那表情似是在真誠的發(fā)問,‘你怎么不說話?’
折顏嘴角一抽,抬手用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鼻子,訕訕的坐了回去。
“我也不知?!?/p>
“嗯,不意外?!?/p>
“……”
折顏那張世間少有的俊臉上盡是麻木。
“數(shù)萬年過去了,你還未曾將此事同他提起?”
東華似是良心發(fā)現(xiàn),大發(fā)慈悲的放了過他。
“未曾,”折顏嘆息了一聲,“我不知她能否歸來。
若不能,說了只會讓他再經(jīng)歷一次苦痛入骨的離別,不如不說?!?/p>
說起此事,東華依舊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水沼澤學宮時,你便與墨淵最為要好。
不曾想,你與他好到愿意用自身的血肉去養(yǎng)育她?!?/p>
“并非是因為我與墨淵要好?!?/p>
折顏面上的笑容也變得平淡。
“我是開天辟地以來天地孕育的第一只鳳凰,她亦是天地孕育而出的鳳凰。
雖說我為五彩鳳凰,她為白羽鳳凰。
論起來,四海八荒內(nèi),只有我的力量于她最有益。
若說有誰能讓她重回世間,那必是我無疑。
莫說是我,你不也是如此嗎?
少綰羽化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你雖看起來無甚表示,但……
你應當花費了很大的精力去尋找她涅槃后殘存于凡世和四海八荒的灰燼。
以及那一碗赤金血……”
“她畢竟是我義妹。但愿你的功夫沒有白費,你該回去了。”
東華面無表情的打斷了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小火苗在閉關,無人護法總歸是不安全。
即便她身在十里桃林。
折顏的上眼皮不受控的跳了跳。
忽然生出了種自己是這對師徒的工具人的錯覺。
他不確定的想,應該只是錯覺吧。
當然,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東華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再待下去,便起身告辭。
十里桃林內(nèi)。
時間在修行中無知無覺的流逝。
玉清愈發(fā)覺得胸口那朵小火苗在調(diào)皮的翻滾著,散發(fā)著暖意。
她心中頗為疑惑。
為何這顆桃樹會對一朵火的修煉起加成作用?
難道是因為火與木在一程度上,有相生的關系?
若是如此,她散發(fā)出的力量是否也能促進桃樹修成人形?
玉清斟酌了片刻,決定試上一試。
她放松著肢體,雙手合于胸前,掐出一訣。
掌心一朵火焰散發(fā)著幽幽紅光,光芒越來越盛。
此處暖意蓄積,宛若陽春三月。
桃樹似乎被喚醒了,搖曳著樹枝,樹身似乎籠上了一層輕盈的粉色。
粉色與紅色輕輕觸碰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兩股光芒像是兩個好玩耍的孩子,再次試探著伸出小手,牽了上去。
紅、粉交織在一起,光芒大盛。
有門!
玉清心中一喜,只片刻,便收斂了心神。
火與木須得達到平衡。
若火過盛,則會將木燃燒成灰燼。
若火過衰,則無甚效果。
只有當火木達到平衡,才能有效的互相促進。
所以玉清在修煉的同時,小心的控制著靈力的輸出,使之能夠與桃木的能量相匹配。
折顏回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副相輔相成的和諧畫面。
他在一旁站了許久,一切正常,便悄然回到碧瑤池旁,優(yōu)哉游哉的釣起了魚。
家中雖多了個人,但似乎并沒有太大什么變化。
只是讓他又多了個牽掛,釀酒垂釣之余時常去看看。
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
潛心修煉之時總是不知時間長短。
加之折顏也不打擾她。
因而玉清一直沉浸在修煉之中。
只有耳邊偶爾傳來的祈愿會將她喚醒。
祈愿大多與火災有關。
修到如今,她可基本控制凡火,因而動動手指便可。
其余的,基本是些求子、求姻緣的。
這些,她就愛莫能助了。
這日一如往常。
只是玉清耳畔嘈雜無比,似有無數(shù)人在低聲呢喃。
尚在入定中的她蹙緊了眉心,緩緩睜開雙目。
“水災?龍沙河?怎得如此耳熟?”
玉清費力思索了片刻,恍然了一瞬。
云娘的夫君似乎就是因為龍沙河洪水肆虐而亡的。
她心中倏然一動,似有所感的伸出手指掐算。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們的災厄竟是我的機緣?”
玉清苦笑一聲,覺得可悲。
悲于凡人的脆弱與被動。
折顏正對景自酌,耳朵微微動了動。
“閉關尚不足八十年,怎么出關了?”
“折顏上神,我需立刻動身回凡間?!?/p>
折顏偏轉過身子,好奇的問,“何事如此要緊?竟及不上修煉。”
玉清未曾言明,只回了一句。
“凡人的事,上神大抵不會感興趣?!?/p>
折顏漫不經(jīng)心的笑了笑,轉了回去。
玉清微一拱手,轉身離開。
未行幾步,耳邊傳來折顏輕到縹緲的聲音。
“早些回來?!?/p>
玉清腳步微頓,笑著應了聲‘是’。
騰云離去。
桃林靜默了良久,折顏微一嘆息。
“小小年紀,不知玩耍,心事怎得如此之重。
還是跟去看看吧,免得讓東華尋著機會挑我的刺……”
最后一絲聲音消逝,折顏亦消失在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