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江戶川柯南突然睜開了眼睛。
意識清醒地十分突然,江戶川柯南眨了眨眼,他摸索著拿起放在枕邊的手表——
凌晨一點。
今晚也沒變成貓啊,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江戶川柯南在眼前轉了轉自己的手,確認這是他的身體無誤。
所以說,是前天那幾滴血的作用嗎,還是說……
江戶川柯南想起傍晚回來時的場景,在漆黑的夜色中,慢慢紅了臉。
——
從小泉家出來,他們是被寺井黃之助開車送回來的。
一路上,兩人一言不發(fā)。
江戶川柯南是有些尷尬地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再加上這些事情不能當著寺井黃之助的面談,所以干脆沒有說話。黑羽快斗則是心情沉重地一直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兩人遠遠地各自端坐著,明明誰也沒有看對方,可實際上,從上車開始,黑羽快斗就一直緊緊握著江戶川柯南的手不放。
黑羽快斗一直牽著江戶川柯南回了家,不管是作為江戶川柯南還是作為工藤新一,偵探先生都是第一次和一個男生牽這么長時間的手,心里總是有些別扭的。
只是知道黑羽快斗突然知道真相,內心必然不好受,江戶川柯南便一直沒有拒絕。
好在進了家門,黑羽快斗自覺放開了他,徑直將黑羽悠放回了他的貓窩里。
江戶川柯南站在他身后,直到此時才緊張起來,他本能地感覺到,黑羽快斗在安置完黑羽悠之后,就會來處理他的問題了。
即使是江戶川柯南,也不知道黑羽快斗會問些什么。
偵探不愧是怪盜的雷達探測器,江戶川柯南正想著,黑羽快斗果然發(fā)問了:“那天悠突然跑到美術館,我還奇怪一只貓怎么能剛好找到我的位置,但是任我怎么想都沒有想過這個可能——那天的悠,其實是你,對吧?”
“啊,是我?!?/p>
真相揭露到這個份上,這種事情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那天我知道你要和「夢魘」合作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本來想打電話提醒你,但是你沒有接到我的電話,醒來后我已經在悠的身體里了?!?/p>
“本來是想去美術館看看有什么能幫到你的,不過這種想法也很可笑就是了,一只貓能做什么呢?”
黑羽快斗撫摸著黑羽悠的手指微頓,“幫助我?那個時候,你已經不想抓我了嗎?”
“不?!苯瓚舸履蠐u頭,雖然現(xiàn)在的他確實已經不再單純地想要抓住黑羽快斗了,可是當初的他,雖然有些猶豫,但至少在那天晚上之前,他知道自己還是想要抓住黑羽快斗的。
“可是就算要抓住你,我也從來都不希望你會死掉。”
所以在可能會被盜走的寶石和可能會被盜走的基德的性命之間,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保護后者。
黑羽快斗頷首,沒錯,這才是他最初認識的偵探。
會想著維護正義將他繩之以法,可也從來不會輕視他的生命。
“當然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什么用?!?/p>
江戶川柯南自嘲地笑笑:“反正,到最后我也什么都沒能幫到你?!?/p>
“不?!焙谟鹂於穮s道:“你還是幫到我了?!?/p>
“至少你讓我知道,在我最黑暗的那一天夜晚,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他突然問道:“所以那天悠突然親我,其實也是你吧?”
江戶川柯南不料黑羽快斗的問題會轉得這樣突然,又問得這樣直接,明明黑羽快斗正背對著他半跪在地上,他還是忍不住下意識地眼神躲閃,“啊,是?!?/p>
偵探的腦子一片混亂,不知怎的,突然覺得自己明白了黑羽快斗在意的點。
“那個,我知道你是初……初吻,但是當時只是貓而已,貓的話……”親一下主人也沒什么問題吧?
偵探的托辭還沒有說完,就見黑羽快斗突然轉身向他傾身過來,江戶川柯南下意識往后仰了仰身子,黑羽快斗卻一手扶住了他纖細的腰身,于是……
偵探眼睜睜看著怪盜雙眼微閉地湊了上來,少年柔軟的雙唇貼了上來,帶著他熟悉的檸檬香氣和雪松的味道。
少年半跪在地上,微微抬首,溫柔地在偵探唇上摩挲著。
明明是成年人的姿態(tài),放在江戶川柯南后腰處的手亦是強勢地禁錮著他無處可逃,可黑羽快斗卻是以仰首的姿勢溫柔地親吻著他。
珍惜的,虔誠的,仿佛在親吻自己信仰的神明。
江戶川柯南怔愣地站在原地,貼在他后腰處的手掌微微發(fā)熱,卻不及黑羽快斗口中的溫度。
溫熱的,似乎要灼透他的心臟。
“初吻的話?!?/p>
黑羽快斗松開了他,輕笑道:“這樣才算?!?/p>
——
回憶起當時的事情,江戶川柯南仍覺得渾身燥熱。
他不明白黑羽快斗為什么會突然那么做,只是在他的唇瓣離開的時候,腦海中下意識浮現(xiàn)出一句話——原來人與人之間的親吻和貓是不一樣的。
當然是不一樣的。
江戶川柯南在床上打了個滾,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頭。
他到底在想什么?。?/p>
江戶川柯南翻身下了床,他現(xiàn)在需要去喝點冰水讓自己發(fā)熱的大腦冷靜一下。
江戶川柯南推開了房門,沒有開燈的客廳里,清楚地映出了微弱又明亮的光線——是從黑羽快斗房門的縫隙中露出的。
這么晚了,還沒有睡嗎?
想到下午黑羽快斗在小泉家的態(tài)度,江戶川柯南有些擔心,腦子里面亂七八糟的想法都顧不得了,他上前敲響了黑羽快斗的房門。
寂靜的深夜,黑羽快斗的腳步聲似乎也被夜色無限放大了,江戶川柯南清楚地聽到他在向門口走來。
或許不只是夜色的緣故,江戶川柯南想著。
他了解黑羽快斗,不僅是作為宿敵,也是作為與他同住的室友。
黑羽快斗的動作向來輕盈,長久以來的怪盜工作讓他已經能夠熟練掌控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即使是從高空落地,他也可以無比優(yōu)雅的完成。
同時為了不引人注意,黑羽快斗的腳步聲極輕,在絕對寂靜的環(huán)境中也能不發(fā)出一點聲音,這一習慣已經完美融入了他的身體,不僅是他在作為怪盜基德時才會做到。
江戶川柯南經常腹誹黑羽快斗走路像貓一樣沒有聲音,如今卻罕見地被他在門外就聽到了屬于黑羽快斗的腳步聲。
腳步聲停下,隨著開門聲響起,黑羽快斗的身影逆著光出現(xiàn)在門口。
“怎么這么晚還不睡?”
黑羽快斗的聲音有些沙啞,兩頰也微微泛紅。
江戶川柯南敏銳地察覺到異樣,“起來想喝個水,結果看見你房間的燈還亮……”
他的話說了一半說不下去了,優(yōu)越的視力讓江戶川柯南輕松地越過黑羽快斗看到了他房間桌上的酒瓶。
顧不上禮貌問題,江戶川柯南撥開身前的黑羽快斗進了他的房間。
他拿起桌上的軒尼詩白蘭地,只見此時瓶中只剩下了一小半液體。
“你在喝酒?”
江戶川柯南眉頭緊鎖,不贊同地看向黑羽快斗,“未成年人禁止喝酒,你不知道嗎?”
雖然他也喝過白干,但是他喝酒的目的是想變回工藤新一,相當于把白酒當成了一種解藥,本人是絕對沒有喝酒的意思。
但是想也知道,黑羽快斗是真的有意在喝酒的。
黑羽快斗走到床邊坐下,他從江戶川柯南的手中接過酒瓶,居然當著偵探的面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是啊,有點睡不著覺,喝點酒助眠?!?/p>
江戶川柯南不爽地拿走了他的酒杯和酒瓶,“黑羽快斗,我當你現(xiàn)在的行為都是喝醉之后不理智的行為,如果你還繼續(xù)的話,我真的要生氣了?!?/p>
黑羽快斗眼看著江戶川柯南把酒放到了另一側的案幾上,他微微向后,靠在床頭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啊,生氣的名偵探要舉報我嗎?”
江戶川柯南的背影僵了下,他轉過身來,微怒:“你在說什么混賬話?!”
“混賬話?”
黑羽快斗的聲音輕飄飄的:“對啊,確實是混賬話,可能因為我本來就是個混蛋吧,所以說不出好聽的話。”
他黑羽快斗,本來就是一個,只會拖累別人的混蛋啊。
黑羽……
江戶川柯南還沒升起來的怒氣在看到黑羽快斗難得的落魄神情時,消失的一干二凈。
這家伙,還在為下午的事情自責吧。
“笨蛋。”
江戶川柯南向黑羽快斗走去,聲音溫柔了下來,“哪有人說自己混蛋的。”
他站定在黑羽快斗面前,眼神明亮,“我知道你在想小泉桑說的話,但是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子不是嗎?小泉桑不了解我,所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也不相信我嗎?”
他沒有帶著眼鏡的樣子像極了工藤新一的模樣,少年意氣風發(fā)地說著:“我可是名偵探工藤新一啊,這世上發(fā)生的一切罪行都是有跡可循的,不管是魔法還是詛咒,我都一定會找出背后想要加害我們的人的。”
黑羽快斗愣愣地看著他,一顆心臟微微顫抖著。
江戶川柯南的眼神中沒有一點陰霾,少年的眼中是自然而然的夸贊,還帶著隱隱的擔憂,是對他的狀態(tài)的擔憂,卻一點也不擔憂自己的處境。
吶,工藤,黑羽快斗想著。
為什么你可以永遠露出這副表情呢?
就好像這世上,沒有什么事可以真正打擊到你。
可是,對一切都充滿自信的大偵探,你考慮過那個,最壞的可能嗎?
“如果,破除詛咒需要施咒者本人的死亡呢?”
江戶川柯南臉上的笑容微僵,他移開了視線。
“我相信這個世界上,任何問題都不會只有一種解法?!?/p>
“騙人?!?/p>
黑羽快斗無情地戳穿了他,“是你自己說過的,工藤,真相永遠都只有一個?!?/p>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
黑羽快斗定定看著他,“工藤,你會殺了他嗎?”
江戶川柯南靜靜地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半晌,黑羽快斗以為他會看到一個發(fā)怒的江戶川柯南,可是偵探的反應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他的聲音甚至聽不出一點波動。
“我以為你足夠了解我,黑羽?!?/p>
黑羽快斗猜到了問題的答案,他頷首:“是,我了解你?!?/p>
“那你不就該問我這個問題。”
“因為你自己也知道,不管你問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不會更改——”
“工藤新一不會殺人,也絕對不允許有任何人為我而死這種事情發(fā)生。”
“過去,是我沒有能力阻止悲劇的發(fā)生,現(xiàn)在的我,絕對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在我面前?!?/p>
江戶川柯南以為自己說得夠清楚了,可黑羽快斗不知道在堅持什么,他輕聲道:“即使對方是無惡不作的罪犯,用他的性命去換一個名偵探的性命,也不可以嗎?”
“你到底想說什么?”
江戶川柯南蹙眉,“生命從來都沒有高下之分,我也不覺得自己的命比別人的命要重要,每個人,都有自己活下去的資格?!?/p>
即使是琴酒這樣的惡人,他想做的也不過是把對方送進監(jiān)獄,而從來沒有想過要殺死對方。
這就是,偵探所堅守的正義。
“我想說。”
黑羽快斗終于說出來了那句話,他認真地看著江戶川柯南。
“如果真的無解的話,請名偵探不要在乎我這個小偷的性命,認真地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