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夕陽漸落,少年捧著半卷書,漫步在河畔。
細柳搖曳,風吹日落,他慢看書,溪邊響起女子吟唱的歌聲。
他忍不住往溪邊看,卻見一個姑娘身著粗布衣裳蹲在溪邊,哼著歌,將衣裳浸在水中揉洗。
初春的天,風還是涼的,水更是寒冷。
他幾步走近,而后問道:“如今初春時節(jié),溪水寒涼,都快日暮了姑娘怎的還在溪邊?”
那姑娘回過頭,而后笑說:“父母身子不好,且我幼弟不過孩提,便也就如此了。如今也快黃昏,不知郎君來此又是做什么?”
她話畢,抿嘴一笑。
張锝頓時怔住了,反應(yīng)過來便道:“小生正欲回家,走在溪邊正巧遇見姑娘在此浣衣。正覺湖水寒涼,這才提醒姑娘?!?/p>
她見此,仍是笑笑,眉眼溫柔。
“春日寒涼,郎君也早些回府,多謝關(guān)心?!?/p>
說罷,她繼續(xù)揉洗衣物。張锝見此正欲離開,卻瞧見她的手微微泛紅,該是被凍的。
“姑娘,天氣寒冷,若姑娘不嫌棄小生可幫你洗?!?/p>
說罷他放下簍子,而后蹲下。
那姑娘見此有些不好意思,而后推辭:“不必了,你定也有要事在身吧?!?/p>
“在下無事,我家中無人,也是閑來無事,不如幫助姑娘?!?/p>
“那……曲渭謝過公子?!?/p>
見她應(yīng)下,張锝隨即接過她手中的粗布短衫。他忽的問起:“姑娘喚作曲渭?”
“是,我還有個小字,名麴塵。”
張锝手中洗衣,卻憶起‘城下巴江水,春來似麴塵’。
“影蘸新黃柳,當真甚好。”
曲渭笑著回答:“我已報上名來,公子不介紹下么?”
張锝一時被她說得有些尷尬,而后說道:“小生張锝,尚未及冠?!?/p>
他說罷繼續(xù)搓洗衣物,不自覺去看她的面容。
思緒回籠,他眼見這才正午時分,驀然搖頭。
她戴著鬼面具,張锝看不清她的神色??伤齾s看出,張锝望向北方的目光,像是望鄉(xiāng)……
罷了,她便是知道,也不會多問什么。君可還鄉(xiāng),可鄉(xiāng)無故人。
“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
“自然?!?/p>
她很奇怪,無論是回不到故鄉(xiāng),還是故人不在,還是舊志不存……都不可能跟他這樣,跟發(fā)神經(jīng)一樣,逮著個鬼差問。
“我曾有一個故人,我甚至記不清她的名字,僅記得我喚她麴塵……
若不是她,我可能有些時候真的會糊涂??伤皇鞘裁促F人,僅是一個普通女子。生前,我好像見了她最后一面。她的面容模糊,正如當年夕陽映在她臉上,她笑的燦爛?!?/p>
說道此處,張锝不自覺的笑笑。
女子一身竹青色布衣,青絲被一根木簪挽起,不飾水粉。
單薄的背影在月光下,她坐在石橋邊,吹著竹笛。
笛聲悠悠,月色清澈。笛聲回蕩在他耳旁,空靈回響,清脆悠揚。
他站在橋頭,月光映在她臉龐,朦朧了面容。如同當年石橋旁,古道西風瘦馬,小橋流水人家。
她吹著笛,目送那郎君策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