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到——”
當慶帝自側后方不疾不徐地踱步而出,范閑忙不迭地混入眾人之中行禮。
無形的壓迫感如潮水般向他涌來,他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兒,仿佛有無數(shù)只細碎的蟻足在其心頭爬過,又癢又慌,那是一種本能的惶恐與緊張。
呼吸也似乎變得不再順暢,每一下心跳都似在提醒著他此刻處境的微妙。
他在心中猶如敲響了密集的鼓點,不斷地告誡自己: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即使暗自慶幸風絮未與慶帝一同現(xiàn)身,心底卻依然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遺憾,仿佛有一片輕羽悄然落在心湖,蕩起微微的漣漪——畢竟,兩人再見,也不知何時了。
但轉念一想,若是對方與慶帝一同設宴宴請眾臣,范閑恐怕是會被氣得七竅生煙。這般想著,范閑只覺胸中怒火騰升,卻又只能強自壓抑著。
而當看到慶帝獨自一人前來赴宴時,李云睿臉上僵住了笑意,半斂的眼眸像是深不見底的幽潭,遮掩住了翻涌其中的復雜情緒。
同時太子也在坐下時,給了李承澤一個眼神。
二哥,消息好像不準確?
太子臉上升起些許笑意,身姿端的更正。
李承澤表情不變,眼神放空,總歸太子不可能直接說與旁人聽,又不是人人都是太子,云嬪又不是什么香餑餑,不想沾的多的是。
……
從眾跟著行了跪禮的范閑,想起自己曾經(jīng)跟慶帝說過的話,就知道多少會被慶帝找些麻煩。
更不必說,二人乃是‘競品’關系,平日里范閑雖能展現(xiàn)出一副樂呵呵的模樣,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內(nèi)心就完全毫無壞念。
在雙方和煦的笑容之下,或許也藏著幾分對“競品”的隱隱提防與暗中較勁的心思呢。
范閑心底反思一會,還是覺得得用最大惡意揣測、額不對,是估量對方。
正用著膳,慶帝一聲清咳,眾人皆停了碗筷。
唯獨范閑……
聽是聽到了,但范閑心里更不爽了,主修文學的能不知道什么意思?
欸,就是不想搭理。
畢竟,他只是澹州來的土包子,可沒學過禮儀課。
被辛其物再三示意,范閑才恍然大悟???,忙不迭地又飲了一杯酒這才急沖沖起身,站到宴席中央行禮:“陛下——”
——老登!
果然,慶帝一開口,便語帶深意:“之前幾次朕欲見你,你皆未跪,今日怎么反倒主動跪下了?”話語中似有幾分探究,又藏著不易察覺的威壓。
——好啊,果然是個老登!
范閑面上輕松,調(diào)笑口吻開口:“那不行,豈不是犯了眾怒?!?/p>
慶帝臉上一片冷峻,招手示意他往前走。
仔細打量著范閑的臉龐,慶帝生出一股無名火,升得快壓的也不慢。
參加宴席前,慶帝同風絮在昭迢宮大吵一架。
當在昭迢宮擒獲那名意圖蠱惑風絮的密探時,怒火如巖漿般在他的胸腔內(nèi)洶涌翻騰,幾欲沖破理智的閘門。
一個末等小宮女,如今才17歲就在昭迢宮埋了九年,查了那么多遍都沒清出去,多可笑啊——
他一直以為,這昭迢宮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皆在他掌握之中,卻未曾料到,竟有人如蟄伏的暗刺,在此隱忍多年,無聲無息地布下棋局,這無疑是在公然扇他的耳光,挑釁他的權威。
風絮再次出面為她求情,他雙目如冷箭般直射向風絮,語氣中盡是不加掩飾的質問與不滿:“這次又是因為何人?莫非你因婉兒便對范閑另眼相待后,如今更是要為了誰而放過這個探子?”
“還是說你想去那個宴席,為了見某些人?”
此時,話語間似有無形的寒意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
風絮不愿同他多說,可慶帝握她手腕握的極緊:“云嬪,生不如死的方法很多——”
“就算在檢察院她也熬不過去。”
感受著手腕上的疼痛,風絮臉色不好,語氣更不好:“李云潛——”
“你不要上來就跟狗一樣,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