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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標簽: 小說同人  塵墟 

夢魘(一)

槍與酒

雪月城冬逢大雪?三城主病憶少年

昨夜大雪直至丑時才止,長風(fēng)辰時出去時,積雪未化。抬眼,琥珀般的冰棱懸在樹間,雪蓋松梢,霜染枯枝,天地皆一白。

“怎的,今兒有空陪我賞雪了?”同行的落霞笑著打趣。長風(fēng)也微笑著,沒有接茬,只靜靜望著遠處出神。年關(guān)將至,這幾日雪月城上下忙得死去活來,長風(fēng)這當城主的,更是恨不能分出幾個身子幫忙,連著幾日都通宵顧不上休息。

“你看,正是雪晴云淡日光寒,又值探梅時節(jié),卻仍舊恨輕離別啊?!?/p>

“又來了,你?!甭湎甲匀粫缘盟睦锬菐准?,出言安慰:“罷了罷了,自古都有悲歡離合,再說也是過去的事了,總記著多沒意思。人還是多向前看的好?!?/p>

“我倒也想,只是,如若那么輕易能忘了,師兄也犯不著辛苦這么多年只為一壇孟婆湯?!彼劾锏膽n郁更濃了三分,消瘦憔悴的臉頰上盡是疲憊。

“他?”落霞轉(zhuǎn)身就是一記白眼,“依我說,他是辛苦,更辛苦的,怕是你吧。一點責任心都沒有,生怕累不死你是怎么的?還有你那個小師姐,動不動就劈登天閣……”

“哈哈哈,還說呢,你計較的事也不比我少啊?!遍L風(fēng)大笑起來,此刻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面容也春風(fēng)依舊,一如當初的少年。

二人漫無目的,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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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長風(fēng)本是身體不適,也為了落霞高興出來一回。這一回去,進屋里不久就開始咳嗽,沒完沒了了。

自此之后竟日漸消瘦,自己拾掇的藥也不管用。生著病,人心里也不踏實,硬撐著又忙活了一通宵。

于是,第二日吐血數(shù)升,徹底病得下不了床。雪月城的各位長老開始團團轉(zhuǎn),一是擔心長風(fēng)的病,二來雪月城的事務(wù)向來瑣碎繁雜,長風(fēng)撂挑子,那還了得?

總不能叫幾個老頭子管事,就是真的死馬當活馬醫(yī)去打理,也不見得比沒人管好多少。

所以幾位長老連夜給在外游山玩水的百里東君寫信,催促他早日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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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好了,你這學(xué)醫(yī)的人,拿自己的病沒治,是打算讓我們今年過年的時候,把你的白事一并辦了嗎?”

落霞看著長風(fēng)擰著眉灌下去一大碗苦藥,不由得眼眶酸澀,只道是心疼了,口頭上卻不見得饒人。

“沒呢,我一早就寫信給辛百草,叫他來幫我這便宜徒弟看看,想是也快到了。放心吧,我還要幫百里抬棺材呢?!遍L風(fēng)卻似個沒事人,“再說我那小師妹華錦也一同來,多是個伶俐姑娘,討人喜歡?!?/p>

“唉,你?!辈恢涝僬f什么,落霞垂眸不語,長風(fēng)也不再搭話。

沉默。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落霞再看長風(fēng)時,卻見他嘴角上揚,笑盈盈的,想著事情。

“長風(fēng),想什么呢?就那么喜歡你那小師妹?”

“不是,我在想林九?!?/p>

“林九?槍王林九?”

“就是他。我在想,沒有他的話,我是不是早就被埋在土底下了?!遍L風(fēng)還是笑著,“也真是個癡情人?!?/p>

落霞又不說話了。

“你想,就是因為那次遇著他,我才開始學(xué)槍的,后來才能因為那點本事留在東歸酒肆,然后才有機會去的藥王谷,在那里撿回來一條命?!?/p>

“那時候,還真是年少而意氣風(fēng)發(fā),那樣好的機會……現(xiàn)在想想,好好跟著辛百草學(xué)醫(yī),也沒什么不好。不過,要是真跟了那個老頭,誰知道會怎么樣呢……咳咳……”長風(fēng)笑得前仰后合,又開始咳嗽,好半天才緩過來。

“雖然現(xiàn)在也挺好,”他接著說,“不過總歸是不滿意的?!?/p>

“你說的,人一生就是要無悔?!甭湎歼f過去一杯水,無奈地搖頭。

“不悔,不悔?!遍L風(fēng)囈語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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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fēng)呢?他怎么樣了?”東君人還在外面,聲音倒是搶在前邊進了屋。

他接到信之后就馬不停蹄地趕路回來。不是擔心雪月城的事務(wù),他不上心這個。他擔心的是長風(fēng)。

落霞從門里探出身子:“小聲些吧你,長風(fēng)睡著了?!闭f著,還憤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

他便隨落霞輕手輕腳地往里屋走。

“長風(fēng)……”床上的人睡得正熟,東君得以端詳自己的這位小師弟。許是太久沒見,熟悉的面上生出了陌生,是少有的病懨懨的感覺。眼窩深陷,整個人消瘦了不少。

東君嘆了口氣,“走吧,等他醒了我再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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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頭,落霞問:“他好容易回來一次,你裝什么睡?”

長風(fēng)抹了把臉,“我不想看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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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主,這是今天的賬單?!甭淠钌L老引百里往平日長風(fēng)工作的屋里去,一進門就看見堆積如山的書書本本。

“哦,行,你先去忙吧,這里交給我?!卑倮锖鷣y答應(yīng)著,獨一個坐下來。

那長老逃命似的沒了蹤影。

“長風(fēng)也真是辛苦?!卑倮锵蛩南吕锿?,登時覺著壓力漫天席地撲過來,頭暈?zāi)垦!?/p>

“等一下,這他大爺是一天的工作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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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東君跑出去了?!甭湎甲园倮锘貋砭蜎]個好臉色,此時霸氣側(cè)漏的眉目中更是陰沉得如風(fēng)雨之前奏。

“意料之中。他不適合干這種事,要是哪天老老實實坐在那里認真批奏折才是活見了鬼。還是等我好點再收拾吧?!遍L風(fēng)依舊無所謂般笑著,“倒是你,別氣壞了?!?/p>

“那萬一,你好不起來了呢?”落霞這一下脫口出去,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錯了話,“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抱歉,我太激動了?!?/p>

“無礙無礙,我又不是什么外人,就當開玩笑好了。”

“你個爛好人,氣死我了。”

怕再說不該說的,落霞趕忙出了門,“我去看看長老那邊有沒有我能幫忙的?!?/p>

“誒,幫忙是要幫忙,別添亂?。 遍L風(fēng)幾乎是忍著笑喊。落霞一個趔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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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點心疼長風(fēng),一天天面對那么多奏折賬單,換成我早就成神經(jīng)病了。”百里拍著衣服上的土,悠悠然在街上踱步,再片刻就進了城中一家酒肆。

上前迎客的小二只一眼就認得了這城名義上的老大百里東君,“大城主,快請里邊坐!”

百里疑惑自己什么時候認識了這樣一個人,后頭記起來城里有張貼自己和長風(fēng)的畫像。至于李寒衣,因整個雪月城見過她真容的實在沒幾個人,她也不喜拋頭露面,便沒有公開的畫像。

思緒又到了自己這個二師妹身上。趙玉真身死,她心灰意冷,雖說近來少有緩和,仍舊不著邊際,整日只知上山習(xí)劍,雪月城也沒回來幾次。

據(jù)人說先前實在彪悍,三劍劈毀登天閣,可憐三城主氣急敗壞卻無可奈何,只能又花大價錢重修。

“大城主,您要點什么?”小二恭恭敬敬,唯恐招待不周。

“風(fēng)花雪月,給我來十壇?!毙睦镏罌]有自己釀的好喝,還是因著酒癮發(fā)作要了十壇酒。小二的表情讓他懷疑自己吃了人。見他站那里一動不動,百里催促他快些,這才動身忙活。

“長風(fēng)怕是無福消受啦,唉,這酒,也是一種緣分吶?!卑倮镒匝宰哉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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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是一個酷暑難耐的夏日,為了東歸的生意,他在街上晃悠,無意撞到一個白衣槍客。那槍客生得俊朗,使人心生好感。知道他沒什么錢卻是個酒鬼,難得大方請他喝酒。

也因為這一請,此后無家可歸的槍客就留在了東歸酒肆,替他擺平不少麻煩。

后來西南道變天,他被牽扯進顧晏兩家的爭紛。自始至終,那個當時重疾在身、槍法普通的少年,哪怕幾近昏厥,也手持長槍護在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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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水下肚,痛快淋漓。

他完全忘我。

恍惚間,他看見一個衣著破爛不堪孩子,蹣跚著向他走來。

還有一步之遙。

那孩子猝然跌倒在地?!袄洹美洹彼p目無神,瑟瑟發(fā)抖,只不住念著一個“冷”字。

他才發(fā)覺,不知何時,周圍已是寒冬臘月時節(jié),自己亦已不在酒肆。

他疾步上前欲扶,雙手卻失了力氣,無可奈何。

孩子并未發(fā)覺有旁人在側(cè)一般,只平靜地睡著。半晌,好看的眼終于閉了。

東君忽而悲從心來,淚水掙出眼眶,“我,我怎么了……”頓然驚醒。是夢,如親身歷經(jīng)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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拭去眼淚。桌上還有幾壇酒,他再也喝不下去了。喚來小二,結(jié)了賬,余下的酒叫那小二去喝。出了酒肆,天色已晚。他御劍起身,往蒼山而去。

蒼山劍氣一沖天?城主病危眾祈安

鐵馬冰河在陽光下發(fā)出銀白的寒光。劍起劍落,巨大的氣浪就四下橫沖直撞而去。

“小師妹,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也許是出于對寒衣劍術(shù)的欽佩,百里在山下就收起不染塵徒步上山。

寒衣抬眸,手執(zhí)劍挽出一朵劍花算是歡迎。“大師兄?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

百里一本正經(jīng)道:“長風(fēng)?!?/p>

“司空?他怎么了?”

“他呀,誒,你不打算自己去看看?”

“沒空。”

“那我說吧,他快要死了。”

寒衣纖長的手肉眼可見地頓住了?!笆裁??”

“快要死了。咱倆得去給他張羅個棺材。”不知為何,百里眼前又浮現(xiàn)出夢中那個漂亮的孩子。

寒衣眼底閃過一抹恐慌,明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繼續(xù)舞劍:“又是誰編出來的謊話騙人?他前陣子不好好的?!?/p>

“沒誰,我見過他了?!卑倮镄闹熋脝史蚝笮那樵愀馔疙?,也沒有過多說什么。

霎時,寒衣動作麻利地御劍遠去。

“喂喂喂,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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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覺得,如果長風(fēng)不是一個病人的話,她此刻必定抄起板凳,完全不優(yōu)雅地揍他一頓。

“司!空!長!風(fēng)!”她試圖壓下心中沖天的怒火,不,行不通。長風(fēng)可憐巴巴地望著她,企圖爭取些許同情。

“你不要命了?現(xiàn)在就想入土?”想努力使語氣溫和些,卻終于忍不住大喊。

“我這不是怕雪月城內(nèi)部事物癱瘓嘛……”

“閉嘴!我看你想癱瘓!”

長風(fēng)識趣地安安靜靜坐下。他略有點焦急地往窗外望去,心里盼著“救兵”快些來。

落霞當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你現(xiàn)在養(yǎng)好身體,回頭再處理這些事物,雪月城又不是只有你一個能干事的?!?/p>

長風(fēng)小聲接了一句:“那我也是最能干的那個?!?/p>

“哐!”板凳被狠狠砸到墻上,受不住內(nèi)力的沖擊直接碎成了木頭渣。

“對不起我錯了。”長風(fēng)嚇得抖了一下身子,別過頭不敢直視落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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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不如你先去看看長風(fēng),我還有一堆奏折沒批……”百里其實知道長風(fēng)是裝睡,但是礙于兩個人的面子就沒有拆穿。想到長風(fēng)先前不愿見他,現(xiàn)在他去了恐怕也只有撲空的份。

寒衣不留情面地嗤笑:“怎么,被嫌棄了?”

“哪有的事……”百里聳肩看似若無其事,雖然心里很不舒服屬實。

寒衣早就行遠了。她自年齡稍大些就性情高冷,不愿與人多說廢話。若在平常,自然也沒有閑心多去關(guān)心自己這位名義上的師弟。

這番不同。她害怕他真的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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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再到那一堆奏折前時,落霞已經(jīng)訓(xùn)過了長風(fēng),因著辛百草和華錦為長風(fēng)看病,就決定去給百里一個教訓(xùn),此時在那里等候了多時。

“嗨喲,舍得回來了?”

“哪里的話……”百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就溜達了一下?!?/p>

落霞沒答話,默默坐了陣,而后突然揪住百里東君的衣領(lǐng),揮拳往他臉上打去。

“你最好別躲!”

百里本可以躲開,但因不知道落霞為什么生氣,只好硬生生挨了一拳。這一拳一點也沒收力,拳起拳落,疼得百里捂著臉別過頭去。

“干嘛打我!”

“干嘛打你?”落霞一個白眼翻過去,“麻利干活!”接著就喊來了落明軒,叫他在門上候著,沒完成工作之前百里不準出來。

百里心里叫苦連天,也只好放快了動作。然而他長年游歷在外,難得寫寫畫畫,只一小陣就腰酸背痛,臉上還火辣辣地疼。

“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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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約莫不多時了。”未入門,聽得長風(fēng)的小師妹華錦如是說。劍氣一瞬不穩(wěn),只顧破門而入。

一屋里三人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抱歉,急了些。”李寒衣故作無事,歸劍入鞘。

“怎么回來了?”司空長風(fēng)心知李寒衣近來只愿習(xí)劍而從不歸城,如今卻這般急地回來了,想必是出了事。

“沒事,還不能回來了?”

“啊不是,歡迎回來?!崩詈陆铏C細細打量了番那人,只見臉上沒有星點血色,原是充滿堅毅神情和奕奕神采的眼,今卻黯然失色,一股死氣,直看得她心驚。

欲說些關(guān)心的話,最終卻只留下一句“我要回城里住,叫百里東君騰個屋給我?!庇质且魂噭馔庖?,人隨之沒了蹤影。

“這丫頭,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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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風(fēng)清月白。

白天睡了太久,以至于深夜也毫無睡意。

長風(fēng)很想去城中一覽雪月夜景,迫于落霞的壓力,忍了。披著衣服,坐在書案前,發(fā)呆。

“行了,出來。”片刻后,他出言道。

百里還未完成今天的工作,但是落霞心疼她那乖徒弟,把人撤走了。長老中除了她也沒人管百里,他鉆了空子。想著偷看一眼自己的小師弟,結(jié)果卻被發(fā)現(xiàn)了。

“哎,今天運氣真背?!?/p>

長風(fēng)學(xué)著落霞的樣子翻了個白眼。

百里何時受過白眼相向這般委屈?他是堂堂酒仙,縱觀江湖朝堂,誰見了他不是畢恭畢敬?就是明德皇帝見了他,也唯恐招待不周。

“長風(fēng)——”

“干什么?”

“哎呀,許久未見,對師弟我甚是想念……”

長風(fēng)沒忍住又是一個白眼。

“好長風(fēng),陪師兄說說話?!?/p>

“不想說?!遍L風(fēng)心思一轉(zhuǎn),“不如做些實在的,你那些沒批完的奏折,給我抱來?!?/p>

“早批完了……”百里不大自在道。

“批完了?夢里批完的?”

百里被道破心思,臉上一紅。

“長風(fēng)!想當年你也是肆意少年郎,怎么如今被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所困?”

此言卻是戳中了長風(fēng)心事,他瞪了一眼百里:“也不知道是拜誰所賜?!?/p>

百里略有慚愧,卻也氣不過:“那你自己呢?明明師父告訴我們‘憑心而動’,你卻將自己禁錮心墻之中,什么事也不與別人說?!?/p>

“我不與別人說?我如何與別人說?”長風(fēng)氣急,“雪月之下,多少人覬覦天下第一城的位子?雪月外部各勢力虎視眈眈!現(xiàn)在雪月內(nèi)部亂成這樣,若是被人傳出去,那些虎狼,誰不視此為一良機?”

百里被他這么一吼,一時不知道說什么。長風(fēng)氣火攻心,一口血順著嘴角溢出。

“你沒事吧?”百里急忙過去想一探究竟。

“沒事,你走吧,我要休息了?!遍L風(fēng)下了逐客令,百里不敢再氣他,只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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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一大早就聽見華錦驚叫,落霞和寒衣慌忙進屋查看。百里昨夜也沒有離開,閉了氣息在屋外守了一夜,此時已經(jīng)在屋里了。

長風(fēng)還沒醒,皺著眉頭好像陷在了噩夢中。

辛百草滿頭大汗,和華錦兩個人忙活半天。

“他怎么樣了?”百里小心翼翼問道。

辛百草搖搖頭,“暫無失去生命之憂,但他的脈象很是奇怪,我從醫(yī)多年,竟未見過人的脈象會這般,就連醫(yī)書上也沒有記載?!?/p>

辛百草急在心里,百里也不多問。

門外傳來飛奔的腳步聲,接著銀月槍先主人之前破門而入,隨后司空千落沖了進來。

“阿爹!”

“千落,你怎么回來了?”司空長風(fēng)自剛病倒時就囑托眾人不得把此事告訴千落,免得小棉襖擔心。也怕外人對雪月不利,一早封鎖了槍仙病倒的消息。但看千落焦急的神色,想必已經(jīng)知道了。

“阿爹都這樣了,我怎么能不回來?”千落有點生氣,當著眾人的面不好發(fā)作。她嫁與永安王蕭楚河已有兩年,外人面前是強勢霸道的永安王妃,冠絕六甲的高手,但在她的阿爹面前卻還是戀家而且永遠長不大的小姑娘。

話音未落,蕭楚河也跟著進了屋。

“槍仙大人……阿爹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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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fēng)昏迷數(shù)日不醒,所有一切都亂了套。百里和寒衣盡心盡力做他的工作,蕭楚河也干起管財務(wù)的老本行,千落每天只繞著她阿爹轉(zhuǎn),偶爾抽空到處幫下忙,勉強維持雪月事務(wù)。

后來經(jīng)幾位長老提議,齋戒七日,擺了四靈像供著,挑了吉日尋人為長風(fēng)念祝辭祈福,眾人心中也默默祈禱。

儀式結(jié)束后,卻出了奇事。

欲知奇事為何,且聽下回分解。

槍仙絕世恍若夢,少年一朝身孑然。

上回說到奇事,卻是:

槍仙失魂眾人驚,只擺四靈祭神明。

卻是神明終顯靈,夢境肆意眼前新。

茫??臻g內(nèi)人聲嘈雜,各路江湖人突然被聚集在一起,自是驚恐萬分。當然有遇見傳聞中的偶像的,激動代替了害怕,也有仇家見面分外眼紅的,哪里顧得上怕?動手要打架,卻在拳腳相向時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反復(fù)幾次毫無成效,只好作罷。

司空千落在人群中穿梭,焦急地找著出口一類的東西。

“千落,槍仙大人會沒事的?!笔挸油蝗怀霈F(xiàn),拉住了小姑娘的手。

“我知道,可是……”二人四目相對,司空千落微微放下心來。

遠遠的,空中傳來低沉的轟響。一片白的空間開始變幻,草木花鳥蟲,萬物自虛空中誕生。眾人皆驚嘆于變化之翻天覆地,也有多心之人認出眼前景是風(fēng)陵城,只見:

像是被一把野火燒盡一般,風(fēng)陵城外十三里的草原沒有了春日里該有的雜草野花叢生的春意,而只有一片黑乎乎的焦土。

又有一人持槍策馬而來,有人打探這人姓名時,卻見他頭頂出現(xiàn)了一行黑體字:“槍王?林九”。

“槍王林九?”司空千落常聽阿爹提起此人。他也算上是上一代江湖中的傳奇人物,據(jù)說就是他最早教與阿爹槍法,阿爹也是因他一入江湖而無返。

林九策馬慢悠悠地在這片了無生機的土地上前行著,他的衣衫上盡是血跡,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風(fēng)陵城啊,竟是行到了這里?!绷志盘统隽搜g的酒壺,飲了一口酒,抬頭看了看天,良久之后嘆了一口氣,“物是人非啊?!?/p>

林九仍舊行著,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別人的存在,任憑這群人在一旁議論紛紛嘈雜不安。卻聽虛空之中再次傳來聲響。這番不同,是一個悅耳的女音:“諸位,稍安勿躁,聽小女子一言?!?/p>

人群安靜下來。

“小女子來自于另一個世界,通過一些方式得知了諸位江湖人酣暢淋漓的傳奇故事。其中最使小女子感動的,要數(shù)槍仙司空長風(fēng)白手起家,從一無所有到聞名于世。而今他身陷夢魘,心結(jié)無解,吾等眾人經(jīng)商定,決心了卻他的心事。他的師父,他的愛妻,自然,順帶著雪月劍仙和酒仙等等一群人的心之所愛生之遺憾,吾等皆予以新生?!?/p>

“很快他們就會蘇醒,各位還請耐心等待。各位眼前的是槍仙的夢境,如先前所說,槍仙陷入過去難敗心魔,這些都是他真實的經(jīng)歷。小女子想為各位呈現(xiàn)的,是這位槍仙的成長史。希望各位看完能有所收獲,也希望他直面過去,戰(zhàn)勝過去?!?/p>

“姑娘,我阿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千落姑娘,長風(fēng)槍仙暫無大礙,只是昏迷不醒,吾等會竭力救治,不必擔心。而且,千落想必也希望看到阿爹與阿娘重聚吧?”

“阿娘?”千落激動不已,“您的意思是,阿娘她……”

“對,吾等有復(fù)活凡人之術(shù)在身?!?/p>

百里聽聞此言,雖有不信,但也在心里激動了一番。

“您說您能復(fù)活已故之人?!?/p>

“對?!?/p>

“既需等待,何時才能與他們相見?”

“只等著便是?!?/p>

寒衣握著鐵馬冰河的手微微發(fā)顫。她看似漫不經(jīng)心,其實心中早已風(fēng)雨涌動。

他,真的能回來嗎?

她的道士。

“在那之前,各位還請入座觀眾席,好生觀賞這個故事?!?/p>

“觀眾席?”

“啪”的一聲響指,眾人足下猛的懸空,下墜一刻落入的觀眾席。此間眾人所處發(fā)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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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蕭瑟!”雷無桀牽著葉若依,坐在蕭楚河之右,千落于之左。再往左,擱著兩個空位子,是不知何時出現(xiàn)、許久未見的無心。他的左邊還有兩個空位子。

蕭楚河這一排在最前面。他靠著椅背往后看,唐蓮在他的正后方,見他轉(zhuǎn)身過來,笑道:“三師尊常吹牛說他們的江湖有多厲害,現(xiàn)在得以親眼所見,日后他再吹,我就有話說了?!?/p>

千落一句“阿爹才沒有吹?!焙傲艘话?,抄起槍馬上扔過去時,唐蓮左邊的人搶先站起來,力度不小的一掌就打在他頭上。

“??!”

右側(cè)的人出聲:“他是愛吹,卻也不那么假?!?/p>

原來是唐憐月和百里東君二人。百里的右邊也空著,憐月左側(cè)坐著天女蕊,正饒有興趣地盯著唐蓮的臉看。她的左側(cè)是抱著胳膊閉目養(yǎng)神的李寒衣。再左三個座位也空著。

往后還有一些熟人,不過空位子幾乎沒有了。

蕭楚河收回目光,舉目往前時卻見剛才的場景定格在一個平面上。景仍是景,只是一切止于生息。

雷無桀興奮道:“槍仙大人的故事,想必很有意思!”

“啪”,又是一聲響指,畫面再次活動起來:

“終于等到你了?!蓖蝗豁懫鸬穆曇艉蛷浡_來的殺氣讓林九腳下的馬不安地開始躁動起來。林九瞇起眼睛,看著面前突然出現(xiàn)的六名黑衣男子,他們手中都拿著刀,背上掛著一把羽弓。

林九握住了背上的長槍,低聲道:“又是你們這些人,追了我這么久還不放棄嗎?”

“追墟槍林九,你和我們清刀門結(jié)下的可是死仇,但凡我們清刀門中還有一人活著,便要追殺你到天涯海角!”為首的刀客怒喝道。

“那便如你們所愿?!绷志虐纬鲩L槍,銀光一閃。

“阿爹的師父……”千落略有緊張地看向手中熟悉的銀月槍。蕭楚河摟住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風(fēng)陵城,無清道觀。

這座道觀已經(jīng)廢棄了許久,曾經(jīng)道觀之中還有三清之像,但后來就算是三清像都被附近的乞丐給悄悄偷走賣了,三清觀也就變成了無清觀。林九此刻便在道觀的門口,他的左腹文上有一個碩大的傷口,正是那日被那清刀門的刀客給插的,雖然那六個刀客最后全都死在了他的長槍之下,但其中刀法最厲害的那一名刀客,臨死之前的這一擊仍是重傷到了自己。

天空中忽然之間烏云密布,一聲驚雷乍響之后,滂沱大雨便這般落了下來。

林九的身子瞬間就被澆得濕透,他努力想要站起身,至少爬到屋檐下面也好,可試了幾次后都失敗了。身旁時不時有趕路的人步伐匆匆地經(jīng)過,但沒有一個人愿意多看他一眼。林九苦笑了幾下,放在江湖之上,他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多少江湖大派想要招他前去做供奉,就連天下無雙城都曾經(jīng)招攬過他,可沒想到,今時今日他林九重傷倒在一間破道觀門口,路過的人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縱橫江湖半載,就要這么窩囊地死去嗎?

“原來林九當年忽然銷聲匿跡,竟是死在了清刀門的追殺下?”有年紀較長的人如此議論。

“也許事情還有轉(zhuǎn)機呢,不知全貌不予評價。更何況,林九這般名揚江湖之人,怎會真的沒有人救?那些路人不過是有眼不識泰山之輩罷了。”也有較為年輕初入江湖的少年反駁。

此時,一個穿著破布衣,雙手撐著一張芭蕉葉,赤著腳的少年郎從他身邊經(jīng)過,少年郎看了他一眼,跑出幾步后停下了腳步,喃喃道:“這里怎么躺了一個人?”

“這是……”千落對這個少年心懷熟悉之感,略略猜測,便知是她那位槍仙父親。

“果真,天無絕人之路!”剛才的少年郎們見狀喜道,“縱橫江湖之人怎可能輕易喪生?哪怕只是個孩童,也是轉(zhuǎn)機!”

更具經(jīng)驗的老前輩們只暗自搖頭。身處江湖,何事不可能?也許今日的天之驕子,翌日就是街頭乞討的流氓。

“你若救我……”林九正準備開出自已的條件??蛇€沒等他說完,那少年郎便直接將手中的芭蕉葉放到一旁,然后俯下身拖起林九的身子往道觀里挪。少年看年紀不過十三四歲,身形還有些瘦削,可林九身形魁梧,他拖起來頗有些吃力,費了好久才將林九徹底拖進了道觀之中。

這一幕很是滑稽,很多人低聲笑起來。

前排卻格外安靜,天女蕊時不時瞟一眼唐蓮,李寒衣神情一如之往日嚴肅。憐月百里皆皺眉,不知心思何處。千落心中刀絞般疼,誰知那樣溫柔的父親,年少時落魄至此?一向快活的雷無桀,也不語半言。

屏幕上開始出現(xiàn)一些黑字,仔細看時,如下一般:

江湖之中,少年心最純啊。

可憐林九堂堂槍王,如此送命,實在可惜。

也因此得遇槍仙,算是生之所幸罷。

清酒紅人臉,錢帛動人心。

自古錢鈔為大,金銀為尊。

“這些是吾等世界之人對此評價,各位不必驚怪?!?/p>

外面大雨滂沱,少年郎甩了甩臉上的汗水和雨水,看向身旁的林九:“大叔,你還好嗎?”

林九被少年郎這一頓拖,本就受了重傷的身子,現(xiàn)在更是只剩下了半口氣,他張了張嘴想要罵人,可最終還是壓下了怒火,沒有說話。

“趕緊烤烤身子吧。”少年郎倒很是熱情,從內(nèi)堂之中抱出了一堆柴火,隨后用火石打起了火,過了一會兒道觀之中便暖和了起來,林九感覺僵了的身子也終于慢慢恢復(fù)了知覺,努力用手撐了一下,總算是坐了起來。少年見狀喜道:“你能起來了?來,喝碗熱水?!绷志沤舆^了少遞過來的破瓷碗,勉強喝了一口,他問少年:“這是你的家?”

少年撓了撓頭:“說是也不是。”

林九不解:“什么意思?”

“你說這里若是我家,那這遺觀的地契可不在我手上,我也沒交過房錢,你要說這不是我的家,那我司空長風(fēng)四海為家。”少年朗聲道,“這天下無論何地,都是我的家?!?/p>

“司空長風(fēng)?!”不知所以然的人們一陣驚呼,這落拓少年,竟是日后的絕世槍仙,天下第一城的管事人!

百里頷首,“是了,那個孩子果然是他?!?/p>

“槍仙年少,竟是如此境地?!?/p>

坐在第三排的落霞也心有震驚,她自認識司空長風(fēng),便知他是欲上青天攬明月之意氣風(fēng)發(fā)人,卻難料鮮衣怒馬如他,曾幾何時,竟是流浪天涯四海為家,無時無刻面臨生死的孩子。

槍仙看來過分瘦削啊,吾心疼也。

這才是翩翩少年郎!

他日能有所成就,全憑自身努力,這才是吾心中的武俠男主!

林九又喝了一口熱水:“司空長風(fēng)?這名字倒是不錯。那你是一個人住在這里?”

司空長風(fēng)從懷里掏出一個饅頭,隨手檢了一根地上的樹枝,插便頭放在火上烤了起來:“還有一個酸臭書生,不過他這幾日去李員外家給人抄書賺錢去了,得過些日子才回來了。”

哈?窮酸書生……

北離八公子的老大哥表示很無語。

窮這方面,長風(fēng)怕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原來是他啊……”寒衣身旁的空位子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眾人皆看過去,竟是死去多時的雷夢殺。

“爹?”李寒衣瞬時愣住,雷無桀聽見動靜也轉(zhuǎn)頭過來,幾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陣。

“寒衣都成老姑娘啦。”雷夢殺笑嘻嘻的,好像從未死過一遭。

有了葉若依的應(yīng)許,雷無桀飛身躍起,落在李寒衣和雷夢殺之間的空位子上,“爹!”

“爹,這到底怎么回事?”李寒衣急道。

“我也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眼前就站著一位面著輕紗的姑娘,她引我閉眼入了一扇門,我再睜眼時就在這里了?!崩讐魵⑷允嵌⒅甑臉幼?,眼眸中滿是同雷無桀一般的少年意氣。

幾人聽聞此言,心中希望更甚。

“二師兄?!卑倮锵蛩饕?。

“哎呀,東八,你怎么也這般老了!”

百里只笑著,又看向屏幕,“原來大師兄就是長風(fēng)說的那位窮酸書生?!彼Φ溃罢媸俏恕!?/p>

林九看了看那饅頭:“饅頭還能這樣吃?”

“不然呢?這饅頭我拿來的時候跟磚頭一樣硬了,方才泡了水,又發(fā)出一股餿味,不烤一烤,怎么吃?不過烤饅頭其實比普通的頭好吃,再撒點辣椒面,香。”司空長風(fēng)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紙包,掏出一些粉末撒在了饅頭上。

此時雖是不曾相識,但這般饞著烤饅頭的小孩總是惹人憐愛的。百里心道。

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長風(fēng)日后善于管理財務(wù)也是因此吧。

畢竟是三位城主中唯一沒有顯赫家世那位。

李寒衣此時又想起自己二劈登天閣,不免心生一絲愧疚,琢磨著怎樣補償長風(fēng)一番。

林九皺了皺眉頭,他是不缺錢的,但他方才重傷躺在道觀外的時候,除了手中死死握住的銀槍外,身上的銀兩包裹早就被人給拿走了,他在懷里掏了掏,卻一兩銀子都掏不出來,他輕嘆一聲,然后半個烤得焦黑的饅頭被遞到了他的面前,他一轉(zhuǎn)頭,便看到了司空長風(fēng)誠懇的笑容。

怎么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

“真的很好吃,你嘗嘗?!彼究臻L風(fēng)笑道。

老夫的少女心!

好可愛!

望著父親年輕漂亮的臉,司空千落抿著嘴,莫名想起父親從前在灶頭忙活的場景,高大的身材卻略顯瘦削,鋒利的長相中是無比溫柔的感覺。

而坐在父親肩頭,更是那般使人安心。

林九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他撕了一小半,放進了嘴里。

帶著一股焦炭味,硬硬的,但努力嚼了幾下后,還是有股淡淡的甜味在嘴巴里彌漫開來。林九沒有再猶豫,用力地嚼了一口饅頭。

司空長風(fēng)也撕了一片饅頭丟進嘴里:“我就說味道不錯吧?!?/p>

很快,那半個饅頭就被林九整個的吞入了腹中,林九又拿起旁邊的破瓷碗,喝下了一口熱水。一口熱水下肚,渾身上下便是說不出的舒坦。但那種舒坦過后,卻有一陣悲涼涌上心頭,林九突然垂下了頭,開始哽咽起來。

破敗道觀,英雄末路。

“唉,走到這種地步,確實是末路啊……”

天妒英才啊。

英雄末路當磨折。

不,英雄末路亦神仙。

可惜末路,神仙奈何?青衫濕。

槍仙日后病革路邊,心中會是如何呢?

他是長風(fēng),那時是可以一去不歸的,無所畏懼吧。

“病革?”有人惑道,“槍仙莫非有大疾在身?”

千落也很茫然,從未聽父親提起年輕時有甚疾病。

唯獨百里和座位靠后的辛百草心知肚明。百里心中,總是念著當年初入江湖,獨在西南道,他的這位師弟幾近昏厥也持槍擋在他身前。對他,他如何能容許有半點閃失?

若是當年接受了無雙城的招攬,今日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吧。

司空長風(fēng)沉默地看著林九在那里痛哭,沒有說話,只是拿起了手中的破瓷碗喝了口水,一直等到林九哭完之后,他才小心翼地問道:“是被家里給趕出來了?”

噗哈哈,槍仙大人單純得可愛啊。

要真有家就好了。

都是可憐人,相逢末路,生路為何?

心欲乘風(fēng)去,可恨身不由。

江海東流日落西,英雄末路首頻低。

“我和你一樣,沒有家。”林九抹去了臉上的淚水。他縱橫江湖多年,從未有過如此失態(tài)之時,若放在平時,早就一槍殺了這看到自己丑態(tài)的少年了。但這少年畢竟救了自己,而且現(xiàn)在的他若是再一運功,怕是隨時會死在這道觀之中。

“唉,人生在世,總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彼究臻L風(fēng)長嘆一聲,想要繼續(xù)說下去,卻停住了,他撓了撓頭,“那酸臭書生的后半句怎么說來著?忘了忘了??傊褪?,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那不如開開心心的。只要活著,總有希望在!”

只要活著。

茍活不如身死。

“活著……”落明軒攥著師父的衣角,“怕是活不成了吧?!?/p>

他怕千落得要命,沒少抱怨三城主太嬌慣自己的女兒,如今卻是知道了,老一輩人吃過苦的,自是不希望后輩受委屈。

“活著?!绷志盼⑽⒋故?,看了看自己的左腹。

司空長風(fēng)看向林九,琢磨著他話中的意思:“大叔,你該不會快死了吧?”

“我需要一個大夫,城里醫(yī)術(shù)最好的?!绷志懦谅暤?。

“南城神醫(yī)華大夫,出診一次三百兩銀子。”司空長風(fēng)想了想又說道,“西城妙手扁先生,一劑藥十兩黃金。這是風(fēng)陵城最好的兩個大夫了。”

可以去搶了。

純粹不給病人活路。

偏生世道如此。

世間有幾個藥王呢。

三城主得虧遇上藥王,否則,何來雪月的天下第一。

人群中也有要天價給人看病的,此時被四面八方來的目光盯著,臉上早紅了幾番。

林九低喝道:“我沒錢,但他們?nèi)羰遣会t(yī)我,我便殺了他們。”林九想要起身,可渾身上下一陣劇痛傳來,直接仰頭摔在了地上。

“大叔你得了什么?。孔屛铱纯??!彼究臻L風(fēng)湊上前,“或許我能醫(yī)得好?!?/p>

林九咬了咬牙:“你會醫(yī)術(shù)?”

司空長風(fēng)想了想:“我這應(yīng)該算不得醫(yī)術(shù),只是這么多年,我一直好好地活下去,總該琢磨出一些土法不是?”

林九心想此刻自己沒錢,更何況就算是有錢,也不敢真去那什么神醫(yī)家中,清刀門的門人應(yīng)該還會源源不斷地趕來,此刻躲在小破道觀中才是最好的選擇,既然已走投無路,那就死馬當活馬醫(yī)吧。林九努力起身,將自已的上衣脫去。

“這!”司空長風(fēng)驚呼一聲,只見林九的上身到處都長滿了爛瘡,一看便是前幾日被人用利器傷了,但是沒有及時醫(yī)治,還在水里泡了許久的緣故。這雖說不是什么大病,但若不及時醫(yī)治,也活不過幾日。

江湖人各自嘆息,這般重的傷,如何是也?

藥王卻是瞇起眼,直著身子細細看起來。

好嚇人。

死了死了。

雖長風(fēng)有救他的辦法,還是難以活下去,大概就是命吧。

命由天。

“你能不能治?”林九問道。

司空長風(fēng)看了許久:“你能不能忍?”

“廢話,我當年行走落霞山,刀林我都能過,你說我能不能忍?!绷志藕鹊?。

“能治。”司空長風(fēng)點頭道。

“何時能治?”林九又問道。

“現(xiàn)在便能治。”司空長風(fēng)回道。

林九不解:“不需要去買些藥物嗎?

司空長風(fēng)擺了擺手:“唉,哪有那錢啊!”

話音剛落,只見司空長風(fēng)從懷里掏出了一把小匕首,放在火上輕輕烤了烤,隨后對著林九招了招手:“大叔,你過來一些?!?/p>

林九往司空長風(fēng)那邊挪了挪。司空長風(fēng)拿起那被火烤得火熱的匕首,對準了林九身上的爛瘡開始小心翼翼地剮起了里面的爛肉,一邊劇一邊感慨:“大叔,你和這仇家結(jié)了多大的怨啊?給了你這么多刀?!?/p>

林九強忍著疼痛,回道:“我把他們門主的兒子給殺了。”

司空長風(fēng)搖頭道:“果然,大叔你是江湖人。江湖上仇怨太多了。不過大叔你也是能忍,挨了這么多刀還能夠活著?!?/p>

“有人就有江湖,仇怨多的不是江湖,是人?!绷志蓬~頭上豆粒大的汗珠一個個地掉了下來。

翻譯一下,社會很單純復(fù)雜的是人。

對人心的控訴。

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兩草猶一心,人心不如草。

蕭楚河望著飄過的黑字,搖頭嘆道:“人之初性本善,可若是人人皆善,惡人從何而來?究竟是人性本復(fù)雜,還是社會造就人性,怕是無始無終。”

葉若依接到:“我信人心本善一說,槍仙先前想必吃苦甚多,終究成了那般心善之人,可見人心本是善良的?!?/p>

百里插了一句,“我覺得,更重要的是他終守本心,看透世俗而不世故,受人欺辱仍愛人?!?/p>

司空長風(fēng)點頭:“此言也有理?!?/p>

“不過江湖,也不只是仇怨,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林九長呼了一口氣。

“金子?美人?”司空長風(fēng)問道。

哈哈,人間真實三城主。

為財眼開(莫名想到

胡說,明明是天真善良單純可愛的小長風(fēng)!

“不是這些代表著欲望的事物,而是真正美好的事物。很難形容,只有真正經(jīng)歷才懂?!绷志烹p拳緊握,渾身上下都已大汗淋滴,

塵世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少年俠氣沖云天,八荒無處不江湖。

江湖一入難出,愿歷盡千帆,歸來仍少年。

“什么是江湖呢。”百里環(huán)視四周,目光在幾個小輩臉上停留片刻,“這就是?!?/p>

他本不是個多言的人,但只有不停地和司空長風(fēng)說話,他才能特移自己的注意力。

……

響指一聲,屏幕閃爍一下,黑了。

眾人眼前卻是一白。

再睜眼,各路江湖人以按著門派分散開,各自圍坐在圓桌邊。

前兩排的人坐在一起,空位子的數(shù)量較方才少了一個,許是多了雷夢殺。

“這個故事的觀看暫時告一段落,各位稍作休息。若有什么想吃的,報上名來便是,會備好與各位吃。可以自行調(diào)整座位,同愿見之人談天說地共品佳肴,豈不美哉?”

蕭楚河微微向千落一側(cè)傾過去,“吃點什么?”

“我不餓……”千落趴在桌子上,“難以想象。阿爹年輕些時,竟是這般……”她頓了下,“可憐?!?/p>

百里要了一壇須臾,像是對著千落,他說:“這些還算好的。他的病,往后沒少折磨他。他自幼時游蕩在天涯,吃盡苦楚,這一身病更是無從醫(yī)治。我知他不愿死,卻也,活不得?!?/p>

眾人皆要了對味的酒菜,正欲開吃,又是一個聲音從旁而來,“千落?!?/p>

熟悉又陌生,柔柔二字卻如驚雷,震得司空千落一個激靈,忙從蕭楚河懷中掙出,扭頭看時,果真是記憶中形象已有些許模糊的母親。

她看來只有雙十出頭,發(fā)髻如云,美眸含情,杏口桃腮,指纖細而長,知是撫琴好手。若細看去,千落那與她父親七八分神似的臉,也有三四分是像她的。

千落潸潸落淚,上前,擁住她的阿娘。

“阿娘,千落和阿爹都好想你……”

水清也摟住小姑娘,囈語般喃喃道:“長風(fēng)誠不欺我……”

“阿爹?您見過阿爹了?”千落鮮有在人前哭時,此時也覺得不好意思,抹去眼淚,望著母親,久久,久久。

另一邊雷氏父子抱頭痛哭,作為姐姐和女兒的李寒衣卻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百里自顧自吃酒,心里盤算著娘子幾時歸來。

“唉,”唐蓮一邊給天女蕊夾菜,一邊念叨,“三城主未免太窮,難怪后來成了那種吝嗇鬼,把登天閣當命呢。”

雖只是調(diào)侃作玩笑,卻惹了司空千落。她掄起剛剛放下的銀月槍,前番本欲教訓(xùn)這位只要說話就招人揍的師兄,沒抓住機會,這次可不能失手。

自然,也只是打打鬧鬧,很正常。

“雖說你是師兄,也不能這般道我阿爹的不是!”兩人于是上下折騰起來。

蕭楚河是個有眼色的,忙請水清坐下,“丈母,您且坐?!?/p>

水清看他一眼,“你就是千落的夫婿?”

“是。”

水清又仔細打量他起來,忽而笑瞇瞇道:“長風(fēng)說我若是見了你,要先揍你一頓才好?!?/p>

蕭楚河一時失語:“這……您若是愿意,只打便是。”

水清笑得歡了,“我哪里打得過你?!?/p>

蕭楚河連連擺手:“自是不敢還手的?!?/p>

水清輕拍他一下,“好了,舍不得打。我又不比長風(fēng),把你當鬼似的?!闭Z罷又笑起來。再看一眼千落,道:“這孩子,還真是跟了她爹。長風(fēng)若是個姑娘,想必也是這般。這父女倆,沒一個省心的?!?/p>

正歡喜時,卻有人非要打破寧靜。

欲知此人為誰,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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