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絮驀然想起,允淳還未用膳。
她摩挲著茶盞,吩咐道:“備膳?!?/p>
宮人應(yīng)聲而去。
宋絮就那般倚在圈椅上,等著她的女兒回宮用膳。
允淳出宮門時才想起,如今是用膳之時,太子哥哥應(yīng)當(dāng)在頌禧宮。
如此想著,便領(lǐng)著貼身宮女往頌禧宮去。
未央宮與頌禧宮相隔不遠(yuǎn),兩盞茶的時間便到了。
允淳忽然收回了跨進(jìn)門檻的右腳,轉(zhuǎn)頭問道:“本宮的眼,還腫著嗎?”
那侍女搖搖頭,又訥訥道:“回公主,有點?!?/p>
允淳瞪了她一眼,又用手使勁揉了揉眼睛,才繼續(xù)疾步向朝安殿去。
朝安殿內(nèi),懷安用了半碗胭脂米便停了筷,只端著碗,慢慢的舀東坡羹喝。
允祺本擔(dān)心阿姐的脾胃,如今見她肯多用些膳,心中放心了不少。
人一旦放松,便喜歡神游。
因此,允祺又想到幼時,父皇將頌禧宮賜給阿姐做寢宮,阿姐很高興。
那時,顧家小姐已然成了懷安公主的伴讀。
阿姐住進(jìn)新寢宮的那一晚,半夜和顧家小姐出了寢殿。
待母后與宮人尋到她二人時,二人醉倒在頌禧宮一處偏廊里。
太醫(yī)說,她二人喝了許多甜酒,若是再晚一刻,便無力回天了。
那處偏廊有鬼之事經(jīng)宮人口口相傳,難辨真假。
但允祺是信的,因為他聰慧、機敏的阿姐,差一點死在那里。
那個殘害阿姐的鬼,或許未入陰間,但戾氣堪比千年厲鬼。
允祺想起,顧家小姐第二日便醒了,可阿姐昏睡了三天。
母后哭的傷心,良貴妃命人徹查真相。
為何一向亥時安寢的懷安公主,會深夜出寢殿。
懷安公主識得甜酒,太醫(yī)與皇后叮囑過她不許私下飲甜酒的,為何她會飲下如此多的甜酒?
那處偏廊如此偏僻,才入住頌禧宮的懷安公主怎會到那處?
最后的最后,什么都沒有查出來。
父皇命人拆了那處偏廊,在那兒種了阿姐最愛的芍藥。
那事成了宮中禁忌。
阿姐從未去看過一眼,對于那一夜,阿姐與顧家小姐避而不談。
母后換了阿姐身邊的四個宮女,命她們隨時跟在阿姐身后。
自那時起,阿姐脾胃便不大好,秦氏兄弟入宮之后才漸漸好轉(zhuǎn)。
允祺心中涌起恐懼,他很怕。
他怕他護(hù)不住阿姐。
“祺兒,你怎么哭了?祺兒?”懷安取出帕子替允祺拭淚,話語里滿是緊張。
允祺回了神,立馬笑道:“無事,阿姐莫要擔(dān)憂?!?/p>
那事至今都是阿姐的心魔,若是說出來,會惹她傷心的。
懷安輕輕蹙了蹙眉,并不相信。
允祺復(fù)又笑道:“阿姐,皇貴妃在三月前和母后要了一道懿旨,為允淳和韓限賜婚?!?/p>
允祺必須轉(zhuǎn)移阿姐的注意力,允淳的婚事是個很好的借口。
懷安知曉允祺不愿告訴她自己流淚的原因。
她順勢關(guān)心起允淳的婚事來,她先前便聽母后說起允淳的婚事定下了。
“可是韓引之子韓限?”懷安想了許久,終于想起這號人物。
韓限與允淳,實在不般配。
允祺也覺不妥,道:“是皇貴妃親自求的懿旨,今兒才露出信兒來,皇貴妃怕是吃錯藥了,選了韓限?!?/p>
一露信兒便是百官皆知,皇貴妃的聰明勁兒一點沒變。
懷安垂眸思索須臾,便抬眸道:“韓限是右文殿修撰,韓引是御史大夫,父子二人皆為文官,而大乾有律令,不得殺文官 。而允淳與韓限的婚事是懿旨定下的,且母后已逝,除卻父皇圣旨,二人便不得和離?;寿F妃啊,是在為允淳謀生路呢?!?/p>
說至最后,懷安的語氣含了慨嘆。
皇貴妃那般隨心所欲,最后竟耗費心思為女兒求一條生路。
允祺笑道:“還是阿姐聰慧。祺兒猜,允淳很快就要來尋我們了。”
懷安愣了一下,笑道:“祺兒的猜測,應(yīng)當(dāng)是對的 ?!?/p>
便喚宮人將收拾了桌上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