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父親便告訴陳君誠:“身為臣子,要忠君愛國,清君側(cè),理朝綱,左手國家大事,右手天下興亡,兒女情長什么的,不是吾等應(yīng)該奢求的。”年幼的陳君誠深以為然,直至他后來成年,也是這么認(rèn)為。
男子十八歲成年,通房侍妾一大堆,就連孩子,都已經(jīng)能夠打醬油了。
而陳君誠的十八歲,狀元及第天子門生,年紀(jì)輕輕,便已成為了八府巡按,典型的別家少年。
二十歲那年,皇帝駕崩,幼主堪堪牙牙學(xué)語之少年,遺詔中,先皇封陳君誠為一品丞相,命他與當(dāng)朝攝政王喬卿許一同輔助幼主,直至幼主成年。
身為?;庶h,陳君誠自然全心全意輔佐,但攝政王狼子野心,早在先帝在位時(shí)便有意謀反,在這朝堂之上,二人互不相讓,斗得你死我活。
一眨眼,二十年過去了……
一眨眼,三十年過去了……
少年丞相成了花甲老人,少女?dāng)z政王也成了白發(fā)奶奶。
廢墟之下,保養(yǎng)極好的一只手緊攥著一片衣角:“陳君誠?陳君誠……”
“還活著沒?”喬卿許的嗓音有些沙啞,許是因?yàn)楸焕Ш脦滋?,沒有喝水的緣故。
“唉……”喬卿許嗟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真是沒想到,臨了臨了,給本王陪葬的,會是你陳君誠,嘖嘖……”
“沒趣兒……”一滴眼淚自眼角滑落,由于四周漆黑一片,倒是什么也看不清。
這是喬卿許第一次在陳君誠面前落淚,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
她的語氣里含著三分笑意,但是,心口的刺痛,瞞不了她。
她愛愛慕陳君誠,從十七歲,到七十歲。
歲月不饒人,光陰似箭。他已不是風(fēng)姿卓越少年郎,她也并非青春貌美喬家女。
他已不在朝堂上翻手為云,她也并非在朝堂上覆手為雨。
“哼,誰給誰陪葬?”
“攝政王依舊是攝政王,這么多年了,嘴還是一如既往的很硬。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當(dāng)真是……咳咳,越發(fā)爐火純青。”
修長的手指,白皙如玉,哪怕上面血肉模糊,卻依舊是骨節(jié)修長。
他的手腕往下移,伸手,想要握住喬卿許皓腕。
不料,喬卿許往過移了移,陳君誠沒有握住。
眸底閃過一抹失落,果然,攝政王果真是厭惡他的。
無聲笑笑,一抹苦澀涌上心頭。
耳畔傳來喬卿許沙啞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饒人:“陳大人,怕不是在前幾日的宮宴上醉了酒罷。我為君來你為臣,自古以來,哪里有過君為臣陪葬的先例?陳大人真是越老越糊涂……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連長幼尊卑都已經(jīng)分不清楚了。”
她嗤笑一聲,依舊是一身傲骨滿身刺,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說的都是違心話。
她這個(gè)人,向來是討厭拿這些東西來壓人的,但是,這個(gè)世界就是這樣,強(qiáng)者生存,而弱者,只有被欺負(fù)的份兒。
她閉上眼睛,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反正馬上就要死在這兒了, 富貴榮華,權(quán)傾天下,不過是過往云煙罷。
動了動手指,陳君誠依舊不甘示弱:“論長幼,微臣倒是比王爺癡長兩歲,論尊卑,你我同為尊一品,依臣來看,應(yīng)是王爺醉了酒才是?!?/p>
“咳……”眼瞅著奔八十歲的人了,還是跟個(gè)小孩子一樣,喜歡較真。
不過,僅限于喬卿許面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