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時在時空亂流里嘗到鐵銹味。

當他睜開眼，正從浦東鐘表廠的天臺墜落。2001年的夏風灌滿工裝褲，腰間工具包里的改錐扎著大腿——這是十五歲暑假打工的記憶，但此刻他口袋里裝著時骸溶液注射器。

流水線轟鳴震耳欲聾。陳時躲在原料倉陰影里，看著年輕時的自己正在檢修齒輪組。少年脖頸后的條形碼在日光下泛青，那是第七代實驗體的標記。

"小時！"穿工裝的女人突然出現(xiàn)。陳時瞳孔收縮——那是本該在實驗室的母親，此刻卻戴著安全帽偽裝成質檢員。

少年陳時抬頭微笑的瞬間，天花板突然坍塌。真正的周教授從通風管躍下，手中電擊器刺入冒牌貨后頸："第三個時間刺客。"假質檢員的面容融化成林深的臉。

"媽？"兩個陳時同時出聲。

"閉嘴！"周教授甩出磁力鎖扣住少年陳時，"我花了二十年才等到修正機會。"她扯開少年衣領，機械心臟的齒輪正在滲血，"聽著，你體內有七十二小時自毀程序，必須......"

整面墻突然爆炸。陳時撲倒母親時，看見烏鴉面具人騎著改裝摩托撞破廠房，車頭綁著正在倒計時的原子鐘。

"帶他走！"周教授將少年推向陳時，"去地下冷庫！"

陳時拽著年少的自己在貨梯井狂奔。電梯門開合的瞬間，他渾身血液凝固——負三層堆滿齒輪山，每個零件都刻著"陳時"的拼音縮寫。最駭人的是中央的玻璃棺，里面躺著穿婚紗的母親遺體，雙手交疊處放著六枚機械心臟。

"這是......我的墳場？"少年顫抖著撫摸齒輪，"那些維修單上的客戶，都是......"

"都是你。"陳時扯開最近的齒輪箱，里面裝滿帶血的手指模型，"鐘表廠是克隆體處理站，每個零件都來自失敗品。"

追兵撞破電梯門。陳時將少年塞進通風管，轉身迎戰(zhàn)時發(fā)現(xiàn)烏鴉面具人竟是老去的自己——那人摘下面具，左眼嵌著熟悉的機械眼球。

"很驚訝嗎？"老年陳時舉起改裝過的鏈鋸表，"每個來修正歷史的人，最終都成了守護者。"

鏈鋸劈開冷凍柜，陳時看見母親遺體在寒霧中睜眼。當鏈鋸觸及婚紗的剎那，整個空間突然凝固成淡藍色晶體——周教授啟動了時骸冷凍裝置。

"你還有九分鐘。"母親的全息投影從水晶中浮現(xiàn)，"冷庫下方埋著初代時骸原液，炸了它就能終結循環(huán)。"

少年陳時突然慘叫。他的機械心臟迸發(fā)紅光，皮膚下凸起游走的齒輪："好燙！有什么東西要出來了！"

陳時扯開少年上衣，驚恐地發(fā)現(xiàn)對方心臟位置嵌著微型反應堆。倒計時投影顯示：00:07:32，與冷庫自毀程序同步。

"這才是真正的錨點。"老年陳時在水晶外獰笑，"你以為的修正，不過是既定劇本的......"

槍聲打斷了嘲諷。林深踹碎天窗躍入，手中電磁槍冒著青煙："帶少年體去鐘樓頂層！那里有......"

整座冷庫突然傾斜四十五度。陳時扛起昏迷的少年，在零件雪崩中瞥見驚悚畫面——所有齒輪都在自發(fā)拼湊成人體，那些殘缺的機械生命體正爬向母親遺體。

鐘樓頂層的青銅鐘內壁刻滿方程。陳時將少年固定在地，發(fā)現(xiàn)林深的后頸皮膚在脫落，露出下面的機械脊椎。

"第七代實驗體陳時，"林深的聲線變成電子音，"請執(zhí)行最終指令：將錨點載體投喂給時骸母體。"

陳時突然聽懂原子鐘的滴答聲——那是母親錄制的催眠指令。他掄起扳手砸碎聲源，鼻腔卻開始流血。少年陳時的心跳正在與他共振，胸口的機械心臟開始融合。

"你以為能對抗二十年的布局？"林深撕開偽裝皮膚，露出機械教皇的金屬面甲，"從你踏入廠房那刻起，就已經是母體的祭品。"

陳時抱起少年撞向青銅鐘。聲波震碎玻璃的瞬間，他看見2001年的上海正在像素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數(shù)時空裂縫中窺視的機械教皇。

當時骸原液從地底噴涌而出，陳時做出了最瘋狂的決定——將注射器扎進少年心臟，把整管時骸溶液推入血管。

"活下去。"他對著開始量子化的少年喃喃，"把我們的罪孽......"

爆炸吞沒了最后的話語。陳時在強光中看見母親穿著婚紗走向自己，她的機械手指穿透自己胸膛，挖出仍在跳動的心臟。

"這才是第一個錯誤。"母親將心臟按進少年胸腔，"我親愛的......"

陳時在病床上驚醒。呼吸機的聲音與鐘擺同步，墻上電子鐘顯示：2023年7月15日。他顫抖著摸向胸口，皮膚下是冰冷的機械心臟。

護士進來換藥時，胸牌閃著詭異的光："陳先生，有位林醫(yī)生送了結婚請柬。"

燙金請柬里夾著照片：林深與穿婚紗的機械教皇正在鐘樓前微笑。照片背面寫著："誠邀第七代實驗體出席母體婚禮——時間永遠循環(huán)，愛亦是。"

窗外突然傳來鐘聲。陳時掀開窗簾，對面新落成的鐘樓頂層，少年陳時正隔著玻璃與他對視。那人脖頸后的條形碼鮮紅如血，手中把玩的齒輪拼圖正在滲液。

那是他六歲生日收到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