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愿望？”紀云盯著蛋糕上的18根蠟燭，苦思冥想，“我不知。”
許一深端著一碗長壽面從廚房走出，“阿云，先吃面，慢慢想，愿望要一個個許下?！?/p>
“許一深，我剛出去碰見個人?！奔o云走過來坐下拿起筷子。
“那人你認識，魏警官。”紀云說著咬了一口面，面條熱乎乎，暖和。
“魏警察身邊有個男人，長頭發(fā)，扎辮子。”紀云又吃了口面，夾了一根排骨，聲音低低的。
許一深盯著紀云低頭一邊吃面一邊說話的樣子，有些想笑。
紀云:“他告訴我一件事?！?/p>
許一深眼皮跳了一下，他怎么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告訴你怎么了？”
紀云：“沒什么，我要吃面?！?/p>
紀云咬了一口碗里的雞蛋，面條吃完了，只剩下半碗湯底和幾片菜葉。
許一深看在眼里，敲了敲桌:“吃青菜。”
紀云吃完雞蛋，抬頭望他，眼神充滿怨氣，仿佛在說“為什么要放青菜”
“別浪費糧食啊，吃青菜長高?！痹S一深無奈扯開嗓子喊。
“我挑食?！奔o云不吃青菜，所以十八的人才剛一米七三。
“正因為挑食所以長不高嘛，吃一個很好吃的?！?/p>
紀云一臉不信，“上次你騙我說胡蘿卜很好吃?！币粯拥脑捫g他才不會信第二遍。
多久的事許一深沒想到這人還記得，“別不信我啊，我可不會再騙你第二遍了。”
紀云一臉“不理解”看他。
“你看啊，你十八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好騙好玩天真無經(jīng)驗的小朋友了，你長大了，我為什么要騙明知不會信的人吃青菜？沒道理啊，你說對不對？”許一深認真的表情險些讓紀云信了，演戲可以啊，話術進步了啊，不當奧斯卡影帝真可惜。
“我啊，因為天天吃青菜，所以長一米八三，你想不想長高哇？”許一深忽悠道，不料小孩不好忽悠，回敬道“喝純牛奶也長高”，許一深自找沒趣，回了句“不好玩”
許一深的動作在紀云眼里成了服軟，紀云動動筷子夾了根碧綠青翠的小青菜，小口咬了一半，小聲說“好吃?！?/p>
許一深沒聽清，“怎么？”
紀云說：“青菜好吃?！?/p>
青菜好吃但只限定許一深的青菜。
他吃完了面，許一深笑著盛了碗玉米肉丸湯，“好喝的?！?/p>
紀云盯著那碗湯，記憶回到十年前的早上。
隔壁房門開了，有人走動的聲音。
紀云被驚醒了，裹緊被子，房間里灑看不深不淺的陽光，昨夜的暴雨停了。有人對話聲窸窸窣窣。
他聽見一陣音樂聲，揚揚長長，一陣洋洋灑灑的哈欠聲，許一深的笑罵聲，“哪酲，找打啊?！?。少年的玩鬧聲，“一深哥，我真不是故意踩臟你家地板的?！蓖饷嬉黄瑲g騰熱鬧，他看不見那場景，因為一扇關上的門。
紀云醒了，但不想下床。他聽見外面很大很大的吵鬧聲，“一深哥，我想吃冰淇淋”“滾，我不是廚子”“一深哥，我看萌雞小隊”“太低幼了”“你說看什么？”“小點聲，有人在睡覺”“我們說話這么大聲，大概率被吵醒了”
砰地一聲門打開了，伴隨一句“嘖，醒了？”紀云點點頭。
“再睡一會吧?！奔o云搖搖頭，那人卻惱了語氣沖沖的，“下床活動活動，趕緊的。你什么時候醒的？”
紀云看見那人站在門口逆著光說話，邊說邊往嘴里放葡萄。
紀云沒說話，那人卻一轉頭走了。
“一深哥，灰太狼又要來抓小羊了?！毙∧耐曂瘹庹f，少年坐在沙發(fā)上，手中抓著一餅一袋往嘴里塞餅干。許一深用欠揍的語氣懶懶道，“低幼。”
少年抬高音量，“我對你太失望了?！?/p>
“你冷血魔頭，壞死了?！鄙倌暾f了一句玩笑話，童聲可愛，聽起來像撒嬌。
少年這時看見了正巧走出房間的紀云，爆了句粗口，“這是誰？”
許一深面不改色，走到沙發(fā)上坐著邊拆開一包著片，“我養(yǎng)子?！?/p>
“我操！”哪酲表達了驚訝，“你養(yǎng)子？沒騙我?！?/p>
“中國人不騙兄弟。”許一深半笑，喂了一片著片給小哪。
小哪激動地跑過去抱住小男孩，“你養(yǎng)子真帥氣，這臉蛋完美啊。”
“渾蛋別碰我養(yǎng)子。”小哪不情愿松開擁抱，“憑什么不讓我抱？”
“未經(jīng)我同意。”許一深言簡意賅。
“哦，你叫什么名字？”哪酲問這個半大的小孩。
許一深幫他說，“紀云，八歲?！?/p>
“小棉花啊，會寫字嗎？”
這個許一深幫不了，沒見過小鬼寫字，不過二年級了，能不會寫字嗎？
紀云：“會?！?/p>
“你寫個我名字瞧瞧唄，我叫哪酲，哪吒的哪，醒字減一橫的酲?！?/p>
紀云點頭。許一深不同意，這小王八會寫字也不說一聲，讓自己瞧瞧?！澳阈氖呛诘模膊粚憘€我?！?/p>
紀云一懵，哪酲同上。
“許一深。許一人諾，深藏于心。許一深。”
“沏，許一個愿望，藏入深深的海底才對吧？”
“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p>
哪酲：………
“一深哥，玉米肉丸湯、獅子頭、蛋炒飯嘛?！?/p>
“自己弄?！?/p>
“你欺凌我?！鄙倌昀碇睔鈮?，“冷言冷語，語言暴力，我要報警?！?/p>
“你報?！痹S一深冷漠地玩著手機。
“我告訴阿姨?！鄙倌暧謸Q了一個動畫片，動畫片叫熊出沒。紀云待在少年旁看了四小時動畫片，還被投喂了幾包零食。
許一深無奈，“阿云，你餓嗎？”紀云搖了搖頭，少年搶著說，“小棉花也餓了?！?/p>
“吃點零食填肚子吧。”
“警察叔叔來抓你。”
“我樂意?！?/p>
“阿姨生氣揍你一頓。”
“你只會吃和告狀?！?/p>
哪酲很無奈。
“晚上吧，餓一頓又不能少一塊肉，下午一點半了。”許一深說道。
少年不服氣，哼了一聲，還有點小脾氣。
紀云陪著少年看了一下午熊出沒，沒意思。那人在沙發(fā)上聽了一會音樂就去自己房間。
下午五點多，少年看得有些無聊，“小棉花，我們來玩游戲?！奔o云眨巴眼點頭，游戲應該都挺好玩的吧？
“石頭剪刀布。”少年說，揚起一個笑。
紀云：“無聊?！?/p>
正巧許一深推門出來，“無聊換個動畫片，或者下象棋?！?/p>
少年不喜：“我不下。”
紀云跑到陽臺去了，許一深掃了眼沙發(fā)區(qū)一片狼藉，“你蹭一天電視，掃地可以吧。正好你無事可做。”
少年不高興嚷道，“我不干。金枝玉葉的哪家二少怎能干掃地這種事？”
“我的意思，那管你情我愿。掃完地吃晚飯。我手上有三張電影票，深夜場的?！?/p>
“電影？”少年不無驚喜叫道，“帶我去嗎哥，我超聽話不搞亂?！?/p>
“廢話?！?/p>
少年激動的立馬去拿掃把掃地，邊掃邊樂呵心猿意馬，大有掃灰掃塵掃天地的架勢，他把整個一樓都掃了一遍。
晚飯，許一深給紀云盛了一碗玉米肉丸湯。“小孩愛吃?！蹦孽ú粷M嘟嘴，“我是大人?！痹S一深說，“那也是小孩?！?/p>
確實，一桌三個人，最大的十三歲，最小的八歲，另一個十二歲。未成年人的晚餐可不都是小孩嗎？
紀云摸碗，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滾燙熱乎。許一深夾了一個玉米放碗里，“好吃嗎？”紀云真誠道：“燙?！?/p>
哪酲幸災樂禍笑出了聲，許一深瞪了一眼他。他連忙捂嘴假裝在嚼米飯。
“吹吹再喝，先吃點別的?！?/p>
許一深給紀云夾了個獅子頭放餐盤里，“嘗嘗看?！?/p>
紀云嘗了一口臉色不對，許一深問“怎么了？”紀云實話實說，“沒放鹽。”許一深挑眉伸筷子嘗了一口，還真是。他沉默了。
他起身進廚房嘩然一聲腳滑了，摔了個狗死屎?！皬N房地上怎么有水！”他氣極怒吼。
哪酲和紀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一深哥，我忘了?！?/p>
“哪酲！”
“我不是故意害你出糗的。”
“無意的更害人！”
紀云乖乖的在一旁扒飯吃，他們吵他們的，他吃自己碗里的。
許一深不由摸額，真他媽邪門，睡一覺醒來處處撞邪運。他那個氣給個一千零一夜也不能消減一分。
“吃飯！”
“哥…”小哪想說些什么，許哥說：“吃飯別說話?！?/p>
紀云安靜地喝完湯，去客廳看動畫片。哪酲抹桌洗碗。
“哥，我們幾點去看電影？”
許一深到廚房洗點水果，“吃點水果，我們就去?！?/p>
“好遠啊，十五公里?！?/p>
“帶上阿云一起去，順便邊走邊看?！?/p>
“我們?nèi)コ袉幔俊?/p>
“小少爺又想買什么？”
“我這不想著去電影院要吃東西嗎？”哪酲汕汕賠笑，十二歲的少年眉眼生光，鼻梁高挺，薄唇帶著薄荷味芳香，混身散發(fā)著青春荷爾蒙。
許一深喝杯涼白開。“吃貨?！?/p>
“我吃不胖嘛，一周長一斤，一走路瘦兩斤?！?/p>
許一深丟給少年一包可樂糖，哪酲露出兩顆大白牙，“謝謝哥?！?/p>
“殷勤?！?/p>
兩個人坐回沙發(fā)上，許一深往嘴里丟葡萄。“阿云，別學哪同學光吃零食。多吃水果長高高?！?/p>
哪酲假裝沒聽到，給紀云投食可樂糖，帶壞許哥養(yǎng)子。
許哥不樂意，伸手把紀云帶到自己懷里，“兒嘔，今晚我們仨私奔去電影院。”
紀云被一聲“兒嘔”和“私奔”嚇得大腦一下短路。
去時走路去，街上詫紫嫣花興興然，紀云一路牽手，左邊許哥，右邊哪哥。許哥笑了笑，“孔子說，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p>
哪酲笑道，“許哥說，三人行必有我養(yǎng)子。”
“孺子可教也?！?/p>
哪酲看見一家賣滑板的走不動路，許一深冷眼道，“不給買?！?/p>
“哥，我只看一眼?！?/p>
“你家有多少個了，全被你玩壞了?！?/p>
“滑板質量不好?！?/p>
“嘖?！?/p>
又路過一家超市，哪酲眼巴巴張望，許一深心軟帶著紀去一起去超市?！安辉S買玩具，阿云想買的話可以買一個?！?/p>
“不帶這樣的啊？”少年惱火道。
許一深冷眼不說話，少年吃了閉門羹，只敢在他背后張牙舞爪，一副吃人樣。
“不跟你玩了，哼。”少年傲嬌道。
“王子病。”許一深輕聲言。
少年火大，“我沒??！”
“有毛病?！?/p>
“我沒毛?。 ?/p>
電影院。三個人一起看了一場《哪吒》，“好看嗎？電影院小霸王?！痹S一深幽幽問。哪酲摸摸鼻梁尷笑道，“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嘛，你不是有錢嗎？”
“有錢也經(jīng)不起你造！”
一場《哪吒》變成三人看，只應哪酲不想做后排就包了電影場。許一深心痛花了八千大洋買單。
“我第一次看電影太激動了嘛?！?/p>
“第一次？”
“這家電影院是第一次，而且，我沒看過哪吒之魔童降世嘛?！?/p>
“以后不帶你了，氣人?！?/p>
“別啊，哥，只有你對我好啦！”
“我對你免疫，賣乖也沒用?！?/p>
哪酲哭了，哭得驚天動地泣鬼神，許一深也面無表情，誰要原諒哭包？
電影散場到了凌晨一點半，繁星在野，街燈彩結。那年春節(jié)，許一深騎小電驢帶紀云回家，紀云睜不開眼，實在太困了，一閉眼睡到了第二天天明。
“生日愿望啊，”現(xiàn)實中紀云盯著手中玉米排骨湯，“和哪哥一起再看一場電影，還有，去大山里拍星星?！?/p>
“星星，可以啊，我叫上哪兒一起?！?/p>
俗話說，說出來的愿望不靈了，但說出來的愿望有人聽見，你告訴了他，他會陪你愿望成真。
“許一深，月亮說，我的愿望可以成真?！奔o云在許哥耳邊小聲說。
“沒大沒小，要叫哥?！?/p>
“你以前不計較的?！?/p>
許一深甜蜜說，“以后都要計較，必須喊我哥，不然輩分比哪兒小?！?/p>
“你怎么斤斤計較。”
“因為我比較年輕，比較?！?/p>
“嘖?！?/p>
“我們家何時多了一個滑板，還有照像機？”許一深問。
紀云小口小口喝湯，然后解決玉米，最后吃掉肉丸?！芭笥训?。”
“我洗碗，然后吃蛋糕，打電話給你哪哥。”
“他不吃蛋糕?！奔o云冒出一句，許一深奇怪，他記得哪兒一次能吃三塊蛋糕，哪兒最喜歡吃甜，每次吃喜糖自己的那份總給哪兒。
“嗯？”
“他說他戒了，戒零食戒酒戒煙戒蛋糕戒冰淇淋。”
“他要干嗎？”
“他戒糖了。他說以后要乖乖吃飯還有吃水果。”
“奇怪，失戀了？”
“不是，談戀愛了。”紀云糾正道。
“談戀愛戒甜？”許一深驚訝。
“聽說他對象吃不得甜。”紀云說，“他這會在家陪對象，沒空。”
“談戀愛忘兄弟，無聊?！痹S一深罵道，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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