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起我厚實的裘袍,我沒有推脫,跟著弊到了神廟許愿臺。一路上人來人往,灰塵落滿了建筑的脊梁,姐姐的話在我耳邊回旋,觴,千萬不要去神廟,那是個多事的鬼地。
神廟建設(shè)在傳說中巫教起源的巫山南坡,氣勢磅礴,神廟內(nèi)各種建筑按主次從山坡自上而下排列開,顯示著巫教內(nèi)部組織嚴(yán)格的等級制度。弟弟弊就是駐守這座神廟的最高守備將軍。
神廟分為前庭和后院。前庭有很多祭堂,所有巫帝國子民都可以來祭祀巫神,巫教唯一信奉的神。后院里都是些教內(nèi)重要建筑,如帝國的占星圣地凝星臺,只允許皇室鶴教的重要人物進(jìn)出。許愿臺也建在后院,心字形狀,朱紅色,專門為貴族中喜好天真浪漫的人建造。弊把我領(lǐng)到神廟后院,戀夜鳥的影子落到他的瞳仁里如同夜幕的碎片,他指了指不遠(yuǎn)的那邊說,哥,祝你美夢成真。然后轉(zhuǎn)身漸漸消失在夜色朦朧中。
許愿臺紅色的光芒像灑滿血液的潮汐一樣朝四面八方擴(kuò)散,層層疊疊一波又一波。地平線的方向,被深紫色的光帶團(tuán)團(tuán)包裹,猶如冬季里嬌貴的女子脖頸上圍繞的綢帶。無數(shù)的煙花,搖擺在地平線的盡頭如一縷縷狹長的霧氣,升空而起漸行漸遠(yuǎn),在空靈的天際散開。我仰望蒼穹的一瞬,一串奪目的流星撕破夜幕,就像天使擎著的火把,高傲地穿梭在舞蹈的煙花里。
流星雨瞬間覆蓋朦朧的夜,聽到滿城的族人都在高呼,流星雨,百年不遇的流星雨!在我虔誠許愿的時候,一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子從我頭頂飛過,突然落到我的懷里,把我重重壓倒在許愿臺冰涼的地板上,我們的嘴唇巧合地接觸在了一起。
天地劇烈旋轉(zhuǎn),煙花激情噴薄,流星雨淅淅瀝瀝,整個世界仿佛都壓在我身上。她降落的沖力使我們在許愿臺上翻滾幾個跟頭,沿著臺階斜坡滾下去,最后撞擊到一根石柱上,皎月的清輝沿著石柱流下,我頭暈?zāi)垦?,煙花看上去猶如紅樓女子妖媚的笑。她掙脫開,什么也沒說,瞬間消失在夜中,身影淡淡地如一抹青煙,長發(fā)凌空散開像一襲被風(fēng)吹皺的池水,在煙花點(diǎn)燃的夜下晶瑩閃爍。身體的余香氤氳在古色古香的臺階之上。
我掙扎著爬上臺階,跪在許愿臺上,面朝黑色的蒼穹和遠(yuǎn)方地平線上的一抹深紫色環(huán)帶,雙手交叉在胸前,自言自語地祈禱道,巫神保佑,希望這件離奇的事情不會破壞我的愿望。
黑衣女子的出現(xiàn)像個不可思議的夢,不是噩夢,也絕不是美夢。我再次仰望星空,出現(xiàn)了詭異的一幕,夜幕變成血紅色,明月漸漸消失,被一股黑暗力量吞噬,出現(xiàn)了罕見而神秘的月食。神廟中傳來了驚惶的呼叫,天狗食月,天狗食月了!
后來發(fā)現(xiàn),許愿臺上留下了那位女子大片大片的血液。我毛骨悚然,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神廟要出大事了。
第二天傳來噩耗,弊說帝國首席皇家大站,我的知心朋友殮衾的父親,昨夜莫名地死在神廟凝星臺。父王責(zé)問弊說,出了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留在神廟,竟跑到家里來了?這可不像一貫令我驕傲的兒子,流弊。
弊佇立在大殿上,眼神恍惚飄渺,血紅色長發(fā)凌空飛揚(yáng),他把眼睛轉(zhuǎn)向我,然后微微閉合,黑色的睫毛垂垂覆蓋眼頰成三棘劍的形狀。父王捋捋粗糙的胡須,陰沉地說,流弊,你作為護(hù)廟將軍對這件轟動整個帝國的案件負(fù)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查明了便是褔,否則就是禍。
弊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兒臣會全力以赴,查明此案。
我問弊,有什么線索嗎?弊說,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封閉,消息暫時被封鎖。我已經(jīng)派人通知陛下,要等陛下駕臨凝星臺。在未查明真兇之前,誰都有可能是兇手,包括你閡。弊冷笑后,窗子就被大風(fēng)吹開,來回顛簸幾下,窗外依月古樹上棲息的林蔭鳥叫聲驚惶而犀利。透過窗戶看去,地上落滿梨花如同下了一場鵝毛大雪。他面容冷峻,臉上寫滿一貫的自信,飲血盔甲流光溢彩,銀白色的披風(fēng)颯颯飛揚(yáng)。他壞壞地看著我,詭譎地說,哥,我們?nèi)サ蹏笊駨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