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的粉末裝進(jìn)盒子

跟渣男在一起的生活，我忍受了七年。

當(dāng)我提出離婚時，他發(fā)狠地說：

“只有死才能把我們分開。”

后來，我把他的粉末裝進(jìn)了盒子，蓋上了蓋子。

“你看看你，現(xiàn)在多乖?！?/p>

1.

又是一個平常的夜晚，紀(jì)懷仁與我大吵了一架，摔門而去。

今夜，他又要睡在別的女人懷里了。

過了好一會兒，女兒才從臥室里探出頭來，撲進(jìn)我的懷里。

“媽媽，爸爸是不是討厭我們？”六歲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問。

“我想是吧……”我強(qiáng)壓著內(nèi)心的怒火，撫摸著女兒的頭發(fā)。

“可是我已經(jīng)很乖了，為什么爸爸還是不喜歡啊……”女兒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是啊，為什么？

從女兒出生的那天，他就不喜歡。

那天是白色情人節(jié)，我在產(chǎn)房里筋疲力竭，他卻因?yàn)橐粋€電話就赴了酒友的約。

我問他為什么，他暴跳如雷地喊叫：

“是你生孩子，我呆在那里有什么用？”

“你知不知道那幾個朋友有多重要？沒有他們，我哪里來的項(xiàng)目，哪里來的錢？”

女兒五歲那年，才第一次跟爸爸一起去了游樂場。

別的小女孩都坐在爸爸的懷里，或者肩上。

女兒也想要爸爸抱。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推開女兒，最后一次甚至把她推倒在地上。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煩人！你自己沒有腿嗎？”

為什么聰明乖巧的女兒從來得不到爸爸的愛？

為什么明明是父母制造的問題，卻要讓孩子來承擔(dān)傷害？

這不公平。

我盡量平靜地對女兒說：

“安安，這個家里，如果只有你和媽媽，你覺得好不好？”

女兒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我，眼睛里滿是困惑：

“可是，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啊……”

我一時無言。

就是為了這個理由，我才忍受了這么久。

女兒見我沉默，努力露出一個笑容，跑進(jìn)書房里，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盒子來。

“媽媽，我給你把盒子拿來了?！?/p>

一雙小手殷勤地把盒子塞進(jìn)我的手里。

她的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瞧著我：

“媽媽，你以前每次跟爸爸吵了架，看到這個盒子就會高興了?！?/p>

“謝謝你，安安。”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女兒才會這樣把我放在心上。

我打開盒子，里面是鮮紅色的結(jié)婚證書，和三張折成心形的便箋。

這三張紙上，記錄著三件紀(jì)懷仁曾經(jīng)做過的，令我心動的事。

就是這么三件芝麻綠豆的小事，我竟然能兌水喝了七年。

真是可笑至極。

女兒見我露出一絲笑意，急切地問：

“媽媽，你還會再給爸爸機(jī)會嗎？”

我抬起頭，雙手捧著女兒小小的臉，溫柔地說：

“安安你看，這里有三顆心，媽媽就給爸爸三次機(jī)會，你說好不好？”

女兒高興地點(diǎn)頭：“好。”

看著她滿懷希望的樣子，我實(shí)在不忍傷她的心。

我猶豫了許久，還是說：

“那如果，爸爸把這三個機(jī)會都丟掉了呢？”

女兒的眼睛垂了下來，小小的孩子竟然嘆了口氣。

“如果爸爸還是這樣……那我就只要媽媽了……”

好。

紀(jì)懷仁，這是我們給你的最后三次機(jī)會。

當(dāng)三顆心都破碎。

你將從我們的生活中永遠(yuǎn)消失。

2.

今天是中秋節(jié)，我?guī)е畠喝チ似偶摇?/p>

我和弟妹在廚房幫忙，婆婆和弟妹聊得熱火朝天，我一向很少插話。

婆婆又在講紀(jì)懷仁姑媽的故事了。

這位姑媽自從嫁給姓吳的姑父，就一直在生女兒。

一直生到第五個，才終于生出了兒子。

但是家里早就交不起罰款了，所以第三、第四個女兒一出生就送了人。

小兒子留在家里也上不了戶口，只能寄養(yǎng)在同村的親戚家。

所以，這個千辛萬苦生出來的寶貝兒子，這輩子只能管爸叫叔叔，管媽叫嬸子。

我婆婆第四十九遍講完這個故事，一錘定音地說：“你們姑媽可真是老吳家的功臣！”

弟妹連聲附和：“那是，姑媽真不容易！”轉(zhuǎn)頭朝向我說，“嫂子，你準(zhǔn)備啥時候生二胎?。俊?/p>

我瞟了她一眼，笑了一下：“還沒有打算?！?/p>

婆婆的話立刻追了上來：“怎么還沒打算呢？安安都已經(jīng)這么大了?！蹦请p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我。

我正要答話，客廳里突然傳來了孩子們的叫喊聲。

我和弟妹跑進(jìn)了客廳，看見兩個六歲的孩子正在爭搶一個花燈。

弟妹立刻撲上前去，護(hù)住她的寶貝兒子，嘴里還說著：“鵬鵬，你怎么能跟姐姐搶東西呢?！?/p>

可是那只花燈卻莫名其妙地落入了男孩的手中。

“那是我爸爸買的花燈！”安安急得哭了起來。

我立即上前抱住了女兒，安慰她說：“安安不哭，又不是值錢的東西，媽媽重新給你買一個。”

安安哭得越來越大聲：“可是……這是爸爸第一次給我買花燈……”

這時候婆婆也從廚房里出來了，尖聲數(shù)落：“這小丫頭，就知道哭。再哭把小弟弟都吵醒了！”

是啊，臥室里還睡著弟妹生的第二個兒子，名叫飛飛的小崽子。

正在此時，紀(jì)懷仁回來了，帶著一身的酒氣。

安安仿佛見了救星一般，飛快地向爸爸跑去。

“爸爸，鵬鵬把你給我買的花燈搶走了！”安安滿懷期待著望著爸爸，指望他替自己撐腰。

可是爸爸卻甩開了她的手。

“你是姐姐，讓給弟弟玩又怎么了？”紀(jì)懷仁不耐煩地說，一面脫下彌漫著煙味的外套。

安安愣住了，還是囁嚅著說：“可是，那是你送我的禮物……”

“不就是個破燈籠嗎？”紀(jì)懷仁頭也不回地走向臥室，“別煩我，我要睡覺！”

安安又哭了起來。這一次沒有放出聲來，而是斷斷續(xù)續(xù)地抽噎著，好像怕打擾到在這個房子里睡覺的男人們。

婆婆滿意地回廚房去了，弟妹也跟著。

我掃了一眼柜子上的花瓶，胸中涌起一股將它砸在紀(jì)懷仁頭上的沖動。

但是這里是他的家，有他的父母兄弟，人多勢眾。

而且，在女兒面前大打出手，恐怕也會給她留下童年陰影。

我蹲下身來，緊緊地抱住了女兒。

紀(jì)懷仁，你讓安安傷心了。

你的機(jī)會，只剩下兩次。

3.

吃晚飯的時候，女兒一直悶悶不樂，沒有說話。

她還小，總是天然地以為，爸爸會是自己的保護(hù)者。

她又怎么會知道，有些人的愛并不是無條件的。

紀(jì)懷仁似乎注意到了女兒的情緒，說了一句：

“怎么了，還在想你的燈籠嗎？一會兒出去再給你買一個就是了?！?/p>

女兒黯淡的眼睛驀然明亮了起來：“真的嗎，爸爸？”

紀(jì)懷仁正在跟弟弟喝酒，隨口應(yīng)了一聲：

“真的?！?/p>

女兒的臉上立刻漾起了笑容，我也松了一口氣。

弟妹馬上接上了話茬：

“鵬鵬你看，姐姐多幸福，你爸就不知道專門給你和弟弟買禮物?！?/p>

說著用力朝自己老公使了個眼色。

我心里直犯惡心，忍不住說：

“鵬鵬還用得著買嗎？他不是剛搶了一個？”

弟妹沒料到我會這么說，臉色一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婆婆哼了一聲：

“都是自家人，怎么能叫搶。再說了，姐姐本來就應(yīng)該讓著弟弟?！?/p>

我冷笑一聲。

是啊，像她這樣的女人，一輩子都對弟弟有求必應(yīng)，自己都五六十歲了，還一心想著親自伺候弟弟的衣食住行呢。

婆婆聽見了我的笑聲，咄咄逼人地問：

“小陳，你笑什么？”

我抬眼直視著她：

“今天過節(jié)，我高興?！?/p>

婆婆噎了一下，無話可說。

這餐飯終于吃完了。

剛從奶奶家里出來，女兒迫不及待地拉著爸爸的手，往附近的商場跑。

紀(jì)懷仁雖然沒有甩開她，但還是不耐煩地說：

“急什么！商場又不會跑！”

距離商場還有五分鐘的路程，紀(jì)懷仁的電話突然響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臉色微微一變，很快將電話接了起來。

“喂？怎么了，你說。”

語氣莫名的溫柔。

“嗯，好，我馬上過去接你?！?/p>

紀(jì)懷仁放下手機(jī)，對著女兒蹦蹦跳跳的背影喊了一聲：

“安安，爸爸有件急事要辦，讓媽媽帶你去買吧?！?/p>

女兒應(yīng)聲停下了腳步，呆呆地愣在原地。

“什么急事？不能買完再去嗎？”我心里很不舒服，直接問他。

“工作的事，你不用管?！彼D(zhuǎn)開臉，回避著我的注視。

我還想說什么，可是他已經(jīng)頭也不回地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嘆了口氣，走過去拉起女兒的手：

“沒事的安安，媽媽帶你去買吧?！?/p>

女兒卻沒有繼續(xù)往前走，只是低頭看著腳下的路。

“媽媽，我不想要花燈了。我們回家吧?！?/p>

稚嫩的聲音輕輕地說。

我的心揪了起來，卻什么都說不出口。

今天是團(tuán)圓的日子，我們的家里卻依舊只有我和女兒兩個人。

我坐在床邊給女兒講故事，手機(jī)突然震動了起來。

一條來自紀(jì)懷仁的消息：

【我今晚不回去了?！?/p>

真是一點(diǎn)都不令人意外。

我立刻回了一句：

【隨你的便?！?/p>

我哄睡了女兒，就把那個木盒子取了出來。

第一顆心上寫著：

“懷仁專程到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買了一束我最喜歡的茉莉花，花瓣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呢?！?/p>

我將彩箋從當(dāng)中撕開，笑了一聲，笑我自己的天真。

紀(jì)懷仁沒有再發(fā)來任何消息，朋友圈里卻有人更新了，是紀(jì)懷仁的學(xué)生喬麗。

【當(dāng)紀(jì)老師的學(xué)生真是太幸福了。】

配圖是一束新鮮的花朵和喬麗人比花嬌的臉，地點(diǎn)是遠(yuǎn)在市郊的機(jī)場。

沒有時間給女兒買花燈，卻有時間給學(xué)生買鮮花。

明明喝了酒，還要專程去接機(jī)，這可真是感天動地的貼心。

我把木盒子里的第二顆心也撕碎了，上面寫著：

“今天好冷，我忘記戴手套了，懷仁把他的手套給了我，自己的兩只手都凍得通紅?！?/p>

紀(jì)懷仁，我的耐心只剩下最后一顆了，你最好省著點(diǎn)用。

我把手中的紙屑扔進(jìn)了垃圾桶，卻聽見大門傳來鑰匙轉(zhuǎn)動聲。

我連忙出去查看，卻看見紀(jì)懷仁站在門廳里，手中還舉著一盞精致的花燈。

我心中一動，脫口問道：

“你怎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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