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紀懷仁面有愧色,聲音也變得柔和。
“今天是中秋節(jié)嘛,不管怎么樣,還是要回家的。”
說著朝女兒的房間望了一眼。
“安安睡了嗎?”他揚了揚自己手中的花燈,“我把燈籠買回來了。”
我心中漸漸升起暖意,向他點了點頭。
紀懷仁把花燈輕輕放在桌上,回身擁住了我。
我嚇了一跳,但沒有推開他。
“你干嘛?”
紀懷仁溫熱的吐息噴灑在我的頸窩。
“還能干嘛,想跟自己老婆親近還不行嗎?”
說著便有細細密密的吻落在我的脖頸和耳廓。
我們許久沒有如此親昵了,久違的春潮漸漸淹沒了我,心中殘存的厭惡與憤怒也在他的溫聲細語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煎蛋的香氣喚醒的。
當我穿著睡衣走出臥室的時候,發(fā)現(xiàn)豐盛的早餐已經(jīng)上桌了。
“媽媽媽媽,快看爸爸給我買的花燈!”
女兒興高采烈地跑過來,高高舉起了手中那盞精致的燈。
我心中愉快,輕輕地吻了吻女兒的臉蛋。
“嗯,真好看。”
紀懷仁端著最后一碟小菜從廚房里走了出來,笑容滿面。
“老婆你醒啦,快來吃早餐吧?!?/p>
我們一家三口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愉快地坐在一起吃早餐。
女兒就連吃飯時,也舍不得把手里的花燈放下。
紀懷仁殷勤地給我夾了些菜,微微清了清嗓子。
“老婆,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我隨口問道。
他停頓了一下,帶著笑意說:
“你還記得喬麗嗎?我?guī)У哪莻€學生?!?/p>
我手中的筷子停住了。
“記得。你昨晚去機場接的不就是她嗎?”
紀懷仁聽出我的語氣不善,噎了一下。
“你已經(jīng)知道了啊。那……”
“怎么了?”我放下筷子,直視著他。
紀懷仁回避了我的目光,垂眼看著桌上的煎蛋。
“這姑娘今天要去醫(yī)院做個手術(shù)。學校宿舍的條件不好,我想讓她到咱們家里來休養(yǎng)幾天。”
我的腦袋“嗡”地炸響,突然間就清醒了。
原來買給女兒的花燈,突然歸家的溫存,還有豐盛可口的早餐,都不過是他提前支付的定金。
他想要的,永遠比給出的價格要多得多。
我冷笑一聲,對這件事的合理性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興趣。
“隨便,這是你的房子,你想讓誰來住都可以?!?/p>
紀懷仁沒想到我這么痛快就答應(yīng)了,簡直受寵若驚。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女兒卻把手中的花燈放下了。
當紀懷仁到廚房去洗碗的時候,女兒拉著我走進臥室,悄悄問我:
“媽媽,爸爸說的,就是那個戴著珍珠發(fā)卡的阿姨嗎?”
我突然想起,女兒曾經(jīng)在紀懷仁的辦公室撞見過喬麗。
那時候,喬麗正從紀懷仁的腿上跳下來。
“對,就是她。”我嘆了口氣。
女兒的臉色變得黯然。
“媽媽,我不想讓她住在我們家?!?/p>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兒,問她:
“安安,如果爸爸一定要……”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女兒就打斷了我:
“那我們就不要爸爸了?!?/p>
早飯之后,紀懷仁就奔赴醫(yī)院了。
女兒又一次把那個木盒子塞進我的手里,幫我把最后一顆心拿了出來。
我最后一次讀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今天我不舒服,懷仁早早起床,做了一桌特別特別豐盛的早餐。有我愛吃的手抓餅,還有小籠包呢?!?/p>
然后將它撕得粉碎。
女兒跟我一起收拾好我們的行李,準備到我父母留下的房子里去住。
一個月以前,我就已經(jīng)把那里收拾好了。
我坐在駕駛座上,回望了一眼這個寄存了我七年人生的地方,長嘆一聲。
“媽媽,咱們走吧……”
女兒的聲音從后座傳來,聲音稚嫩,卻很堅定。
是啊,我們該走了。
我們早就該離開這個讓我們傷心的地方,這個徒有其表的“家”。
痛苦屬于過去,不屬于未來的我們。
我給紀懷仁發(fā)出了最后一條消息。
【你們好好過,我們離婚吧?!?/p>
當我踩下油門的那一刻,我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