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淵的云舟穿越罡風層時,鳳昭正在經(jīng)歷第七次血脈反噬。她蜷縮在鮫綃軟榻上,看著掌心浮現(xiàn)的龍鱗由金轉黑,每片鱗甲都在剝落時帶起血肉。這是強行覺醒的代價——燭龍血脈正將她推向妖化的深淵。
"忍著點。"玄淵將寒玉簫抵在她眉心,"歸墟的弱水能洗去你體內(nèi)魔氣。"
鳳昭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呻吟。她看見玄淵的白衣染了自己淡金的血,那些血珠落在云紋綢上,竟開出半透明的優(yōu)曇花。三百年前的記憶又開始閃回:仙魔戰(zhàn)場上,玄淵也是這樣抱著渾身是血的她,只不過那時他眼里有淚。
云舟突然劇烈震蕩。透過舷窗望去,歸墟海眼如同倒懸的深淵,十萬丈弱水逆流成瀑,水聲中夾雜著鎖鏈斷裂的脆響。玄淵攬著她躍下云舟的剎那,鳳昭看見海底囚籠中伸出無數(shù)蒼白手臂,那些被鎮(zhèn)壓萬年的魔物正在蘇醒。
"抓緊。"玄淵揮袖劈開弱水,星隕劍在海底劃出結界。鳳昭的燭龍瞳突然刺痛——在結界破碎的縫隙里,她窺見一角玄色戰(zhàn)甲,與玄淵此刻的裝束一模一樣。
弱水比想象中更冷。鳳昭感覺每一寸皮膚都在結冰,唯有心口玄淵渡來的神血還在發(fā)燙。當雙腳觸及海底祭壇時,她看見三十六根盤龍柱環(huán)繞著水晶棺,棺中女子與她容貌別無二致,額間卻多了一道墮神印。
"這是...我?"
"是你前世留下的軀殼。"玄淵的指尖拂過棺槨,驚起萬千流螢,"當年你兵解后,我盜走天庭至寶凝魂珠,才保住這具肉身。"
鳳昭觸到棺槨的瞬間,海底響起鎖鏈崩斷之聲。弱水倒灌形成的漩渦中,浮現(xiàn)出三百年前的幻象:玄淵跪在誅仙臺上,生生剜出半顆神格換取凝魂珠;她破碎的元神被注入白虎兵符,隨著輪回轉世;而重華在暗處記錄著這一切,東皇鐘碎片在他掌心泛著幽光...
"原來你早就知道。"她轉頭看向玄淵,"知道我是..."
"噓。"玄淵忽然捂住她的眼睛,"有人來了。"
弱水凝成的箭矢破空而來,在觸及結界時化作冰晶。十二名墮神衛(wèi)踏浪而至,為首的男子生著與重華七分相似的面容,手中卻提著玄淵的星隕劍仿品。
"交出白虎神將。"他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嘶啞,"魔尊答應留你全尸。"
玄淵低笑出聲。鳳昭感覺腰間一緊,已被他推到水晶棺后。星隕劍真正的鋒芒在這一刻畢露,劍氣攪動弱水形成龍卷,海底祭壇的符文次第亮起。
"赤霄。"玄淵劍指來人,"偷來的劍用著可順手?"
被喚作赤霄的男子瞳孔驟縮。他揮劍欲斬,卻發(fā)現(xiàn)手中劍正在融化——真正的星隕劍遇偽則焚,這是刻在劍魂里的驕傲。
鳳昭的燭龍瞳就在這時捕捉到異動。赤霄身后的陰影里,魔氣正凝成九幽噬魂釘,瞄準了玄淵后心。她來不及思考,本能地撲過去,右腕隕星鏈暴漲成盾。
"噗嗤——"
噬魂釘穿透隕星鏈的剎那,玄淵的劍也刺穿了赤霄咽喉。魔血染紅弱水,鳳昭看著自己逐漸透明的右手,突然笑了:"看來這次,換我護你..."
"胡鬧!"玄淵劈開弱水抱起她躍入水晶棺。棺蓋合攏的瞬間,外界廝殺聲戛然而止。鳳昭發(fā)現(xiàn)自己的傷口在快速愈合,而玄淵的神血正通過相觸的唇齒渡來。
這是個不帶情欲的吻。他的血里有雪后竹林的氣息,混著淡淡的鐵銹味。鳳昭看見他心口的舊傷在滲血,那道傷疤的形狀...分明是她前世所用的龍牙槍。
"閉眼。"玄淵喘息著松開她,"雙修之法能平衡你我神力..."
鳳昭卻按住他欲退的后頸。燭龍瞳映出他眼底克制的欲念,那些壓抑了三百年的情潮在血脈交融中沸騰。她咬破舌尖,將自己的神血反哺回去:"玄淵,我不是需要你保護的瓷娃娃。"
水晶棺突然發(fā)出嗡鳴。兩人交融的神血激活了棺內(nèi)陣法,前世戰(zhàn)甲化作流光覆上鳳昭身體。當她握住棺中龍牙槍時,海底祭壇的盤龍柱齊齊斷裂,歸墟深處傳來亙古的龍吟。
赤霄的殘軀在弱水中重組,卻在看到鳳昭的瞬間僵住:"白...白虎大人?"
鳳昭的長槍已刺穿他眉心。這一次,槍尖纏繞著燭龍金焰與星辰之力,將魔族不死之身燒成灰燼。玄淵的星隕劍同時斬落,十萬弱水被劍氣劈開,露出海底最深處的封印石。
"原來在這里。"鳳昭撫過石上劍痕——那痕跡與玄淵心口傷疤完全吻合,"當年是你親手封印的我?"
玄淵握住她持槍的手,帶她刺向封印石:"不,是我們共同立下的血誓。"
龍牙槍與星隕劍相撞的瞬間,歸墟的時間仿佛靜止。鳳昭看見三百年前的自己與玄淵并肩而立,雙劍合璧刻下封印。那些被刻意抹去的記憶洶涌而來:他們曾是三界最鋒利的兩把劍,直到仙魔大戰(zhàn)時遭天帝猜忌,被設計反目...
封印石破碎時,弱水化作暴雨傾盆而下。鳳昭在雨幕中轉身,槍尖挑起玄淵的下巴:"當年那一劍,疼嗎?"
玄淵捉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比不過看你跳誅仙臺疼。"
海底突然傳來巨響,兩人腳下的祭壇開始坍塌。真正的危機此刻才顯現(xiàn)——封印石下壓著的根本不是魔尊,而是半截白虎爪甲!那爪甲上附著的怨氣凝成實體,竟是鳳昭前世剝離的惡念。
"小心!"玄淵揮劍格擋的瞬間,惡念化作他的模樣貼上來,"你舍不得傷我的,對不對?"
鳳昭的龍牙槍毫無猶豫地貫穿幻影:"贗品永遠是贗品。"
被擊散的怨氣重新凝聚,這次變成了孩童模樣的鳳昭。小丫頭滿身是血,左眼的燭龍瞳尚未覺醒:"姐姐為什么要拋棄我?"
玄淵的劍勢陡然停滯。鳳昭卻突然笑了,金焰自瞳孔蔓延至全身:"我連自己都能殺,何況心魔?"
龍吟震碎所有幻象,白虎爪甲在凈化中化為齏粉。歸墟重歸平靜時,玄淵看著浴火而立的鳳昭,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她說過的話:"若有一日我成魔,你當以星隕劍斬我元神。"
而現(xiàn)在,鳳昭將龍牙槍投入弱水,任其化作鎮(zhèn)海之柱。她轉身時發(fā)間落下優(yōu)曇花瓣,那是神血交融時生出的異象:"玄淵,我們該去算總賬了。"
海面之上,十萬魔軍正在集結。鳳昭卻望向九重天闕,燭龍瞳看穿云霧后的凌霄殿——天帝手中的觀天鏡,正映出她和玄淵相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