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淺色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動物毛發(fā)氣息。診所的休息室被張小妹收拾得干凈整潔，李小魚斜靠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但比起前幾日那種仿佛隨時會碎裂的脆弱感，已經(jīng)多了幾分生氣。她的呼吸平穩(wěn)了許多，眼神也不再那么渙散。
張小妹端著一杯溫水走進來，小心地扶著李小魚的后背，讓她靠得更舒服些。“魚啊，你今天感覺怎么樣？是不是又好點了？我看你眼神都亮了些?！彼龑⑽苓f到李小魚嘴邊，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關(guān)切和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
李小魚順從地喝了幾口水，干裂的嘴唇得到些許滋潤，聲音雖然依舊虛弱，但比之前清晰了不少：“嗯，好多了，小妹。感覺……身體里像是重新注入了一點點力氣，不像之前那樣空蕩蕩的了?！彼⑽恿藙邮种?，感受著那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力量感。
“太好了！”張小妹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好消息，她放下水杯，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幾分神秘和興奮地問道：“那……那咱們昨天說的那個法子，要不要……試試？你現(xiàn)在能多說點話不？”
李小魚的目光投向自己那只曾經(jīng)創(chuàng)造過無數(shù)奇跡，如今卻黯淡無光的手掌。掌心的圖案依舊沉寂，像一幅褪色的古老壁畫，絲毫不見往日的光彩。她心中涌起一陣復(fù)雜的情緒，既有對那個“遠(yuǎn)程指導(dǎo)積功德”想法的一絲期待，也夾雜著深深的忐忑與不確定。萬一……萬一那種方式根本無法獲得功德呢？那她豈不是連這最后一絲希望也要破滅了？
她輕輕咬了咬下唇，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我想試試?？偟迷囋嚥胖?。就是不知道……行不行?！蹦请p曾經(jīng)明亮銳利的眼睛里，此刻盛滿了對未知的迷茫和對恢復(fù)能力的深切渴望。
“肯定行！必須行！”張小妹用力地點了點頭，仿佛要用自己的信心給李小魚注入力量，“魚，你要相信自己！就算現(xiàn)在不能親自動手，你的經(jīng)驗和判斷力也是最頂尖的！咱們這就是‘知識付費’，不，是‘知識救助’！絕對是功德一件！”她努力想著用輕松的語氣來緩解李小魚的緊張，但微微攥緊的拳頭還是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期盼。
李小魚被她逗得嘴角微微向上彎了彎，心中的沉重似乎也減輕了些許。是啊，小妹說得對，無論如何，總要試一試。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好，那……我們就等個機會?！?/p>
話音剛落，診所外間隱約傳來了電話鈴聲。張小妹立刻豎起了耳朵，像一只警覺的小兔子?！鞍ィ瑏黼娫捔?！我去看看！”她說著，快步走了出去。
李小魚靠在床頭，聽著張小妹在外面接電話的聲音。起初是正常的問詢，但很快，她聽到張小妹的語氣變得有些為難，似乎是在解釋什么。過了一會兒，張小妹拿著手機快步走了回來，臉上帶著一絲興奮又有些猶豫的表情。
“魚，機會來了！”她將手機屏幕對著李小魚，上面顯示著來電號碼備注——“咪寶劉大爺”?！笆莿⒋鬆?，他說他家咪寶這兩天有點不對勁，不愛爬貓爬架了，飯量也稍微減了點，精神看著也蔫蔫的，但是又沒有其他特別明顯的癥狀，比如嘔吐、拉稀什么的。他就是不放心，想問問要不要趕緊送過來?！?/p>
張小妹頓了頓，看著李小魚，眼神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魚，你看……這算不算一個機會？劉大爺是老顧客了，對你也特別信任。他的貓咪寶，就是一只普通的小土貓，平時身體也還行。情況聽起來不是很緊急，或許……或許你可以試試？”
李小魚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幾分。劉大爺，她記得，一個很和藹的老人，對他的貓咪寶寶貝得不得了。這種情況，的確像是為她們的“實驗”量身定做的一般。她點了點頭，眼神示意張小妹接通電話，并打開免提。
張小妹會意，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并迅速點開了免提。
“喂？小張啊？”電話那頭傳來劉大爺略顯焦急的聲音，背景里似乎還有幾聲微弱的貓叫。
“劉大爺您好，是我，張小妹?！睆埿∶帽M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zhèn)定而專業(yè)，“您別急，慢慢說，咪寶具體是什么情況？它多大了？最近吃喝拉撒具體怎么樣？除了不愛爬架子，飯量和精神差一點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比如有沒有打噴嚏、流眼淚、或者叫聲有沒有和平時不一樣？”
李小魚在一旁仔細(xì)地聽著，眼神專注。雖然她現(xiàn)在無法直接感知咪寶的命運之線，但多年的獸醫(yī)經(jīng)驗讓她能夠從主人的描述中捕捉到關(guān)鍵信息。
劉大爺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哎，小張啊，咪寶都快兩歲了，平時活蹦亂跳的。這兩天就是懶洋洋的，以前最喜歡的那個毛線球，我逗它它都愛答不理的。飯量嘛，比平時少了個三分之一左右，水倒是還喝。大小便看著還算正常，就是顏色好像深了點？我也說不好。沒打噴嚏，也沒流眼淚，叫聲……好像是比平時低沉了點，有點沒精神的樣子?！?/p>
張小妹一邊聽，一邊快速地記錄著要點，時不時地看一眼李小魚。李小魚微微蹙眉，用口型對張小妹示意：“環(huán)境？生人？其他動物？”
張小妹立刻心領(lǐng)神會，清了清嗓子問道：“劉大爺，咪寶最近生活的環(huán)境有沒有什么變化？比如家里有沒有重新裝修，或者有沒有來過陌生人？它最近有沒有接觸過其他的貓狗或者小動物呢？”
“環(huán)境沒變啊，還是老樣子?！眲⒋鬆敾貞浿?，“生人……哦，前天我孫女帶她同學(xué)來家里玩了一下午，那孩子挺喜歡咪寶的，抱了它一會兒，不過應(yīng)該沒怎么樣吧？咪寶平時也不怕生。其他動物就更沒有了，它一直都是家養(yǎng)的，不出門的。”
李小魚聽著，腦中飛快地分析著各種可能性。排除了應(yīng)激反應(yīng)和常見傳染病的初步癥狀，她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她再次用極輕的聲音，幾乎只是唇語，對張小妹說：“問問，新零食？貓糧變化？鼻頭？耳朵？”
張小妹立刻將問題轉(zhuǎn)述：“劉大爺，您再想想，最近是不是給咪寶喂了什么新的零食，或者貓糧有沒有換過牌子？另外，您現(xiàn)在方便的話，看看咪寶的鼻頭濕潤不濕潤，再摸摸它耳朵根會不會感覺比平時熱一些？”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夾雜著劉大爺哄貓的咕噥聲。“哎，小張，你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前兩天我孫女從網(wǎng)上給咪寶買了幾罐進口的貓罐頭，說是營養(yǎng)好，咪寶也確實挺愛吃的，一打開就呼嚕呼嚕地全吃光了，可能……可能是吃得有點急了？”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我剛摸了摸，它鼻子頭還行，濕漉漉的，耳朵也不熱，跟平時差不多?！?/p>
聽到這里，李小魚心中基本有了判斷。她示意張小妹可以給出建議了。她用盡力氣，湊到張小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說道：“告訴劉大爺，問題應(yīng)該不大?？赡苁切鹿揞^吃得有點多，腸胃有點負(fù)擔(dān)，引起了輕微的消化不良。讓他這兩天先停掉新罐頭，只喂平時吃的貓糧，注意少食多餐，讓腸胃休息一下。多觀察咪寶的精神狀態(tài)和排便情況?？梢远嗯氵鋵毻嫱妫枚贺埌艋蛘呒す夤P引逗一下，看看它的反應(yīng)。如果明天精神還是沒有好轉(zhuǎn)，或者出現(xiàn)嘔吐、腹瀉等其他癥狀，再趕緊送來診所檢查?！彼穆曇艉茌p，但每一個字都清晰而篤定。
張小妹認(rèn)真地聽著，不住地點頭，然后將李小魚的分析和建議清晰、有條理地轉(zhuǎn)達(dá)給劉大爺：“劉大爺，根據(jù)您說的情況，李醫(yī)生初步判斷咪寶可能問題不大，主要是因為前兩天吃的那個新罐頭，可能一下子吃得有點多，腸胃有些不適應(yīng)，導(dǎo)致了輕微的消化不良，所以精神和食欲會差一點。您先別太擔(dān)心，這兩天呢，您就先給咪寶停掉那個新罐頭，喂它平時吃的干貓糧就好，記得要少食多餐，一次別喂太多，讓它的腸胃能緩一緩。然后您多觀察一下它的精神狀態(tài)，還有拉的便便怎么樣。有空的時候呢，多陪咪寶玩一會兒，用它喜歡的玩具逗逗它，看看它的反應(yīng)怎么樣。如果到明天，咪寶的精神還是蔫蔫的，或者出現(xiàn)了嘔吐、拉肚子這些其他癥狀，那您就趕緊把它送過來，我們給它做個詳細(xì)檢查。”
電話那頭的劉大爺聽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語氣也輕松了不少：“哎呀！是這樣啊！我就說嘛，李醫(yī)生就是李醫(yī)生，真是神了！隔著電話都能把脈看出來！好好好，小張，我這就照你們說的去辦！這進口罐頭看來也不能瞎喂啊！真是太謝謝你們了，小張，也一定替我好好謝謝李醫(yī)生，讓她務(wù)必好好養(yǎng)身體，我們這些老顧客可都盼著她早點康復(fù)呢！”劉大爺?shù)母屑ぶ橐缬谘员怼?/p>
“您太客氣了劉大爺，這都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您先照我們說的做，有什么情況隨時給我們打電話?！睆埿∶眯χf道，聲音里也充滿了成就感。
掛斷電話后，診所休息室里陷入了一片短暫的寧靜。張小妹幾乎是屏住呼吸，一臉緊張又興奮地看著李小魚，聲音都有些發(fā)顫：“怎……怎么樣？魚？成了嗎？有沒有……有沒有感覺到什么？”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緊緊盯著李小魚那只攤開在被子上的手掌。
李小魚緩緩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的右手上。她努力地去感知，去捕捉那怕一絲一毫的異動。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手掌心依舊是冰冷的，沉寂的，那個神秘的圖案紋絲不動，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李小魚的心頭。難道……真的不行嗎？難道這種間接的幫助，根本無法被那個法陣所認(rèn)可？她的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愈發(fā)蒼白。
張小妹看出了她的失落，連忙上前一步，輕輕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柔聲安慰道：“魚，別急，別急啊！可能……可能這個幫助太小了？或者，功德的反饋需要一點時間？再或者，這種方式獲得的功德本來就很少，不容易察覺？”她努力地尋找著合理的解釋，不想讓李小魚剛剛?cè)计鸬囊稽c希望就此熄滅。
李小魚心中苦笑，是啊，或許吧。她正準(zhǔn)備睜開眼睛，告訴小妹自己什么也沒感覺到，放棄這次嘗試的時候——
突然！就在那一剎那！
她的手掌心，那個沉寂已久的黯淡圖案，似乎……極其微弱地，幾乎難以察覺地，輕輕波動了一下！
那感覺非常奇妙，就像一粒最細(xì)微的塵埃輕輕落入了絕對平靜無波的深潭水面，激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稍縱即逝的漣漪。又像是一根蛛絲在不經(jīng)意間拂過掌心，帶來一絲幾不可察的癢意。
那波動是如此的微弱，如此的短暫，快到讓李小魚幾乎以為是自己長時間精神高度集中下產(chǎn)生的錯覺。
但，那確實發(fā)生了！
李小魚猛地睜開了眼睛，瞳孔因為震驚而微微放大。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心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劇烈地跳動起來。她再次集中精神去感受，但那絲波動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怎么了？魚？你感覺到什么了？”張小妹被她突然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連忙追問，聲音里充滿了急切。
李小魚抬起頭，看著張小妹關(guān)切的眼神，臉上帶著一絲不確定和難以掩飾的驚喜，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骸昂孟瘛孟裼心敲匆稽c點……非常非常輕微的感覺……就在剛才，圖案……好像動了一下……”她努力地回憶著剛才那轉(zhuǎn)瞬即逝的感覺，試圖用語言描述出來。
“真的？！動了一下？！”張小妹的音調(diào)瞬間拔高，驚喜得差點跳起來，她一把抓住李小魚的手，翻來覆去地看著，仿佛想從那平平無奇的掌紋中找出什么奧秘，“太好了！太好了魚！我就說能行！我就說肯定能行！這一點點也是功德?。》e少成多，聚沙成塔嘛！這說明我們的方向是對的！”
巨大的喜悅?cè)缤饕话闼查g沖散了李小魚心中的陰霾和失落。雖然那感應(yīng)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它的出現(xiàn)，卻像是在無邊的黑暗中點亮了一顆遙遠(yuǎn)卻真實的星辰！它證明了，即使她現(xiàn)在無法親自動手，即使只是通過電話提供專業(yè)的指導(dǎo)和幫助，也同樣能夠獲得功德！
這條“曲線救國”的道路，是可行的！
李小魚蒼白的臉上終于綻放出了一抹久違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那笑容雖然依舊帶著病后的虛弱，卻明亮得如同雨后初霽的陽光，充滿了勃勃的生機與希望。
“嗯，小妹，你說得對?！彼o緊回握住張小妹的手，聲音里帶著重獲新生的喜悅和重新燃起的斗志，“只要有效果，哪怕只是一點點，我們也要繼續(xù)試下去！我們一定可以的！”
那一點點微弱的感應(yīng)，對此刻的李小魚而言，不啻于天籟之音，不啻于絕境中的一捧甘泉。它不僅意味著她有希望重新積累功德，更意味著她沒有被徹底剝奪助人的能力，她的價值依然存在。
窗外的陽光似乎也變得更加明媚燦爛，診所里偶爾傳來的小動物的輕哼和儀器運轉(zhuǎn)的微弱聲響，此刻在李小魚聽來，都像是希望的交響曲。她感覺自己那只曾經(jīng)冰冷的手掌，似乎也因為那絲微弱的波動，而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
屬于李小魚的全新挑戰(zhàn)，以及那條充滿未知卻又閃耀著希望之光的功德之路，就在這溫暖的陽光下，悄然拉開了新的篇章。而她，也因為這微小的成功，重新鼓起了面對一切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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