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前的最后一天，教室里瞬間沸騰起來。

　　江錦瑜又強調了一遍假期安全和學習安排，才宣布放學。

　　余瀟瀟不緊不慢地整理著書包，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林延已經收好東西，單肩挎著包，正靠在教室門口的門框上，目光似乎落在她這邊。

　　他是在等誰嗎？

　　余瀟瀟低下頭繼續(xù)拉好書包拉鏈，等她再抬頭時，發(fā)現(xiàn)林延還站在那里，而且正看著她。

　　“不走？”

　　他真的是在等自己？

　　余瀟瀟趕緊背上書包，快步走過去：“你……在等我？”

　　“一起走??！反正順路?！绷盅拥恼Z氣聽上去很輕松，他移開目光，率先轉身往外走。

　　余瀟瀟跟上他的腳步，兩人走在喧鬧的放學人潮里。

　　走到一半，林延忽然側過頭，視線在她頭發(fā)上停頓了一下。

　　余瀟瀟今天沒有披著頭發(fā)，因為之前一直是短發(fā)扎不起來，最近變長了點，也隨便扎了個馬尾。但或許是因為收拾書包時蹭到了，有幾縷碎發(fā)不聽話地跑了出來，翹在耳邊。

　　林延抬起了手，手指輕輕掠過她的耳廓，將那幾縷不聽話的碎發(fā)別到她耳后。

　　余瀟瀟整個人定在原地，耳根地一下子泛了紅，有那么幾秒，她的心跳跳得很快。

　　林延做完這個動作，自己也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插回口袋里，視線飄向別處，耳根也開始有點泛紅。

　　“沒事，頭發(fā)亂了?！?/p>

　　“謝謝……”余瀟瀟慌忙低下頭。

　　路過一家書店，余瀟瀟想起需要買一本新的教輔。

　　“林延，我進去買本書。”

　　“嗯，那我在門口等你?！?/p>

　　余瀟瀟走進書店，很快找到了需要的教輔。但在等待結賬時，她被旁邊書架上一本封面精美的詩集吸引了目光，好奇心驅使她拿起來隨手翻了幾頁。

　　目光掃過書本的其中一頁，上面是王安石的《歲晚》：延緣久未已，歲晚惜流光。

　　而同頁的下方，劉長卿的《石梁湖有寄》又映入她的眼簾：瀟瀟清秋暮，裊裊涼風發(fā)。

　　她的和他的名字，竟然這樣巧合地出現(xiàn)在相同的詩頁上，還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詩意。

　　“同學，你的書好了。”收銀員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思緒。

　　余瀟瀟回過神來，毫不猶豫地將那本詩集也一起放上了收銀臺：“這個也要?！?/p>

　　走出書店，林延還等在外面，看到她手里除了教輔還有本詩集，挑了下眉：“還看這個？”

　　“嗯……隨便看看。”余瀟瀟把兩本書放進書包，沒好意思說是因為那兩句詩。

　　“假期……有什么打算？”余瀟瀟問。

　　“你呢？”

　　“在家學習，然后……嚴楠生日，要去給她慶祝?！?/p>

　　“哦，那我也在家學習?！?/p>

　　走到分岔路口，兩人道別。

　　“走了?！绷盅訐]了下手。

　　“嗯，拜拜！”

　　幾天后，嚴楠的生日聚會在一家KTV的小包間里舉行，到場的除了余瀟瀟，還有嚴楠的幾個其她朋友，氣氛雖然還算熱鬧，但余瀟瀟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范嘉沒有來。

　　余瀟瀟注意到嚴楠雖然笑著，但眼神里總有一絲藏不住的失落，還時不時看向門口的方向。

　　余瀟瀟坐到嚴楠身邊，遞給她一杯果汁：“楠楠，生日快樂！”

　　“謝謝瀟瀟?！眹篱舆^杯子，笑容有些勉強。

　　幾分鐘后，嚴楠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表情瞬間變了，像是期待又像是害怕。

　　“我出去接個電話?！?/p>

　　余瀟瀟有些不放心，跟了出去，看見她遠遠地靠在走廊墻壁上。

　　嚴楠接起電話，聲音帶著點顫抖：“喂？”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嚴楠的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她沒有大喊大叫，只是沉默地聽著，眼淚滴在手機上的掛斷鍵上，然后慢慢地蹲了下去，壓抑的哭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

　　余瀟瀟趕緊跑過去，蹲下身輕輕抱住她：“楠楠？你怎么了？別哭啊……”

　　嚴楠抬起頭，眼睛通紅，聲音破碎：“他……他只說了一句……對不起……”她哽咽著，快說不下去了，“瀟瀟……我好喜歡……我真的好喜歡他啊……”

　　雖然嚴楠沒有說名字，但余瀟瀟就知道是誰。

　　那個電話是范嘉打來的，沒有生日祝福，只有一句冰冷的對不起。

　　余瀟瀟心疼地抱緊她，她拿出手機，偷偷給范嘉發(fā)了一條消息：

　　【她現(xiàn)在很難過，如果你還在意她，那就過來找她?！?/p>

　　隨后余瀟瀟發(fā)了個定位過去。

　　信息發(fā)出去后，余瀟瀟只是陪著嚴楠，輕聲安慰著她。

　　沒想到，不到十分鐘，電梯口出現(xiàn)了兩個身影，是范嘉和段昭陽。

　　范嘉臉色看上去不好，額頭上都是汗，眼神里是焦急。

　　他跑到嚴楠面前，看著她哭得縮成一團的樣子，自己的眼睛也瞬間紅了，他慢慢蹲下身：“嚴楠……”

　　嚴楠聽到他的聲音，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范嘉伸出手，想碰碰她，又有些不敢，最后只是輕輕拉了拉她的胳膊，想讓她站起來：“起來，好不好？”

　　他的聲音溫柔但又很虛弱，身體甚至有點搖搖晃晃。

　　余瀟瀟能感受到，范嘉好像發(fā)燒了，雖然他已經成年了，可是她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氣，明明發(fā)燒了，為什么還要喝酒？可能……真的有心事。

　　段昭陽也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幕，欲言又止。

　　范嘉看著嚴楠，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來晚了，生日快樂……”

　　嚴楠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聚會結束后，余瀟瀟和段昭陽是最后回去的，她忍不住問他。

　　“你知道范嘉和楠楠……”

　　“還好林延沒來?！?/p>

　　“??？”余瀟瀟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提到林延。

　　“你想想，林延要是來了，可能更難受，她本身就不怎么喜歡林延，不然情緒更崩潰。”

　　“那……”

　　“至于老范和楠姐，我不是特別知道，反正我感覺老范就是太喜歡楠姐了，也以為她和陳湛在一起了……其實他這幾天過得特別糟?！?/p>

　　“都是因為楠楠嗎？”

　　“不全是。他爸媽在他高一的時候就離婚了，前幾天他爸又回來鬧事，還打了他媽一巴掌，范嘉沒忍住，跟他爸動了手……然后這學期剛開學，正好是他奶奶的忌日……他心情本來就差到極點，又不知道什么事，前幾天和那個陳湛鬧了點別扭……剛剛我都勸他了，發(fā)燒了都還喝……”

　　余瀟瀟聽得心都揪緊了。

　　原來背后藏著這么多事情和誤會，范嘉以為嚴楠選擇了陳湛，而再加上家庭的一團糟，自己也可能有些自卑，所以才用那種方式推開她。

　　這兩個互相喜歡卻又彼此折磨的人，讓余瀟瀟心里滿是酸澀和心疼。

　　隔天下午，天氣有些陰沉。

　　余瀟瀟在家附近逛了逛，不過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不遠處，是林延。

　　余瀟瀟腳步頓了一下，正猶豫著要不要打招呼，林延卻像是感應到了什么，抬起頭來。

　　兩人四目相對。

　　“小魚？”林延有些意外。

　　“我家就在附近，出來走走。”余瀟瀟走過去，“你呢？”

　　“無聊，家里悶，隨便出來逛逛?！?/p>

　　兩人沉默了一會。

　　余瀟瀟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忍不住開了口：“你覺得，如果兩個人互相喜歡，會有結果嗎？”

　　林延安靜地聽著，臉上沒什么表情，最后只是淡淡地說：“范嘉那小子，就是蠢，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問？非要自己瞎想?！彼m然語氣不好，但說在真的關心朋友。

　　余瀟瀟愣住了，他怎么知道她在暗示范嘉和嚴楠。

　　“可能……因為他太在乎了吧，不過，在乎一個人，就會變得害怕和笨拙，是嗎？”

　　林延轉過頭看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忽然問：“那你呢？”

　　“我？”余瀟瀟一愣。

　　“你會因為在乎……而害怕和笨拙嗎？”

　　余瀟瀟的心跳跳得很快，她不敢看林延的眼睛。

　　她會嗎？她當然會，她害怕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害怕看到同情或憐憫，害怕自己成為他的負擔，更害怕沒有結果的開始……

　　這些害怕，讓她在他面前，總是小心翼翼，隱藏起真實的情緒。

　　她的沉默，似乎就是一種答案。

　　林延也沒有再追問，過了好久，才像是自言自語般低聲說：“我可能也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