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久居文明城市里的人來說,越來越向往自然淳樸的山里生活。我也不例外,每當節(jié)假日,就帶上野炊宿營的家伙式,去荒蕪人煙的山里探險。其實就是找刺激,我的生活已經(jīng)麻木了我的神經(jīng),再不刺激一下,就要變成瘋子了。
不幸的是,我在山里轉(zhuǎn)起了圈,手機和指南針也他媽的幫不了我。天漸漸暗了下來,我點起了篝火。我把吊床裹在身上,平躺在潮濕的草地上,嘴里含著最后的半塊巧克力,昏睡了過去。
以下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一個飽經(jīng)風霜的老人,曾經(jīng)的劊子手的講述。
這年頭,不想活的人,想活又活不成的人,像天上的星星,山里的草芥一樣多了。不明白?你不就是一個?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鉆到這窮山溝里送死。我為什么不到城里去?這話說起來就長了。
我父親曾是有名劊子手,好人壞人都砍過。后來,世道亂的沒了章法,父親就帶著全家躲進了山里。傳到我手里的這口大刀,連劈柴都派不上用場。只能眼瞅著上銹。我曾自以為是的認為,干我們這個行當,是這個世道上的極少數(shù)人(有本事的人誰干這種營生,死了閻王爺都不收)??晌仪靶┠晗律讲胖溃赖雷兞?,我們這個弱勢群體也再發(fā)展,再壯大(你別這么瞅我,我們確實是弱勢么),用話匣子里的說法,叫什么與時俱進。只不過,不用刀槍了,改用針頭捅了。聽說,這樣死的沒有苦痛,就跟睡過去了。要是真那樣,我也想捅一下,呵呵,就是不知道這稀罕物貴不貴,咱百姓用得起么?
起初,我也想重打鼓,另開張,換一種活法。這大山里太寂寞,寂寞的心里草一般的瘋長??僧斘蚁律胶?,在一個酒館,瞅見許多人正在看一個有人影的話匣子。對,是電視。里面有一伙蒙面的歹人,對著面前跪著一個姑娘,嘰里咕嚕著什么。像獸語鳥語。旁邊有一個戴眼鏡的,手里攥著一個像棒槌的玩意問一句,解釋一句。你猜怎么回事?原來是這姑娘的國家,得罪了這幫人,他們無法報復這個國家,只好把氣撒在了這個可憐的小姑娘頭上了。這叫咋回子事么?
歹人的身上都挎著槍,可他們還是弄了把大砍刀,準確的說是給牲口閘草的閘刀。刀口已經(jīng)銹的瞅不見刃了,這可是我們劊子手的大忌。可這幫歹人居然就這么下了手!還有沒有這個行當?shù)囊?guī)矩?可看電視的人都刺激一臉的興奮,像喝了兩斤燒酒。我就更不明白了。
我在馬路上猶豫了,腦子里都是電視里的影子。這時,一個車子停在了我的身邊。幾個大蓋帽把我圍住,問我叫什么,從哪里來,往哪里去。
我想了半天,才說,我叫王一刀,從山上來,往山下去。
他們都笑了。不由分說,把我?guī)Щ亓搜瞄T。經(jīng)過多次審問,得知我的來歷,確定我真的不是腦子出了毛病后,一個老頭朝一個小伙子點了下頭。我被帶到了另一個屋里,里面盤腿坐著不少人。他們都在看電視,里面打得你死我活,數(shù)不清的人頭像割麥子似的。這還不夠,就成群地熏死,槍殺,活埋。這是什么時候的事?照這個殺法,說不準哪天就沒活人了。就在我的腦子快要炸裂的時候,小伙子關(guān)了電視機。
我又被帶了回去,老者說,怎么樣?有什么感受?你看的都是過去發(fā)生的,相信以后是不會發(fā)生了。
我問,最后那個蘑菇云是什么?
哦,叫原子彈。
我半天才說,我——想——回——家。
聽完老人的講述,我想讓他下山,給他換個活法。也算是報答老人的救命之恩。
老人含笑拒絕了。臨別的時候,我把鑲金的打火機送給了他,這是ZP牌子的,防風,也許老人日后能用的著。
過了幾年,我約了幾個戶外的朋友,去了那座山。我沒有找到老人居住的地方,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迷過路。因為,不管我們走到哪里,都能隱約地看見城市的影子。奇怪了,當年,我怎么就迷了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