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的櫻花第五十次盛開時,我們回到了復健中心的花園。當年的泳池早已改建成親子樂園,唯有那棵櫻花樹愈發(fā)繁茂,枝干上系滿世界各地運動員送來的許愿繩。
女兒帶著孫女布置場地,把當年的獎杯熔鑄成櫻花風鈴。兒子操控無人機航拍,鏡頭里樊振東正彎腰教曾孫握拍,白發(fā)垂落的樣子像極了年輕時低頭量尺寸的模樣。
"奶奶!"四歲的曾孫女舉著ipad跑來,"這個濕漉漉的叔叔好像爺爺!"
屏幕上是網友復原的初遇視頻:暴雨中的工作室門口,25歲的樊振東渾身滴水,而我慌亂遞出的球衣,在AI修復下清晰可見領口櫻花刺繡。
樊振東湊過來看,老花鏡滑到鼻尖:"這件現(xiàn)在還能穿嗎?"
"在保險箱里。"我笑著摸他無名指上的婚戒,"和你的最后一戰(zhàn)球衣鎖在一起。"
暮色降臨時,全家三代人圍坐在櫻花樹下。全息投影在樹干上循環(huán)播放我們的故事:第一次量體時顫抖的軟尺,慕尼黑復健時的泳池擁抱,孩子們出生時的櫻花雨...孫女偷偷加入了樊振東去年住院時,半夜偷溜去嬰兒房抱曾孫的監(jiān)控片段。
"爺爺羞羞!"曾孫指著投影里他穿著病號服跳舞的模樣。
樊振東笑著把我攬進懷里,運動外套裹住兩人。孫輩們突然合唱起我們婚禮時的曲子,智能球桌自動發(fā)球,五十枚金球在暮色中劃出流星軌跡。
他顫巍巍地從輪椅上站起,掏出手帕包裹的物件——是當年那枚尺寸不對的戒指,重新熔鑄后嵌著孫輩們送的櫻花鉆石。
"這次真的合適了。"他顫抖著為我戴上,戒指內圈新增的經緯度坐標,是我們家院子的位置。
夜風卷起櫻花掠過全息投影,25歲的我們與80歲的我們身影重疊。女兒捧來當年的復健繃帶,泛黃的布料上子孫們寫滿祝福。曾孫女用稚嫩筆跡畫了顆愛心,墨水暈染開像極了那年摔碎在雪地的血花。
歸國航班上,我靠在他仍寬厚的肩頭。智能手環(huán)顯示他的心跳有些紊亂,就像初遇那晚工作室的頂燈。他忽然輕哼婚禮進行曲,手指在我掌心畫著反手擰拉的軌跡,直到呼吸變得綿長。
機艙播放起五十年前亞運決賽錄像,解說詞仍清晰可聞:"樊振東選手戰(zhàn)袍上的櫻花刺繡..." 我握緊他布滿老年斑的手,獎杯與設計稿在托運箱里輕輕碰撞,奏響穿越半個世紀的愛情回音。
櫻花年復一年盛開,有人把驚鴻一瞥寫成五十年的長詩,每個標點都是年輪里長出的春天
午后,我們在客廳看老照片。女兒翻到那張泛黃的工作室照片,背面有樊振東當年用鉛筆寫的"謝謝",如今疊著我昨夜補的"不客氣"。
"真浪漫。"女兒感嘆。
樊振東摟著我的肩:"最浪漫的是,你媽媽一直陪著我。"
我靠在他懷里,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窗外的櫻花紛紛揚揚落下,像一場粉色的雪。曾孫在搖籃里咿呀學語,外孫女在院子里練球,生活仿佛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卻又在時光的長河里畫出了完美的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