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梅雨季尾聲
后臺漏雨的銅盆接滿第七日時,李云舒在檐下懸了盞玉蘭紗燈?;椟S光暈浸透薄絹,花瓣脈絡(luò)里藏著極細(xì)的金線,張云雷仰頭看時,正見一滴雨珠滾過燈面,將“云”字洇成模糊的霧。
"燈油里摻了陳皮普洱,防蟲。"她提著銀剪修燈芯,火光在琉璃罩里跳成《春閨夢》的碎步,"省得九良的貓總來撲。"
他腕間的翡翠扳指忽然發(fā)燙——那里面新嵌了枚茉莉香片,是昨夜拾了她掉落的香囊。檐角鐵馬叮咚,蓋不住心跳如密鼓。
孟鶴堂捧著裂了袖口的大褂撞進(jìn)來時,正撞破一室暖光。李云舒的繡繃上纏著銀絲線,張云雷的折扇壓著繃邊,扇面《牡丹亭》的杜麗娘眼波流轉(zhuǎn)。
"李老板救命!"孟鶴堂抖開衣裳,"這要讓欒隊瞧見,又得扣我三場演出費!"
她拈針的手頓了頓:"云紋得用湘繡雙面針…"話音未落,張云雷已接過話頭:"庫房存著蘇州的冰蠶絲。"他起身時袍角掃落針線盒,二十四色絲線纏上她腕間玉鐲,扯出個荒唐的紅線結(jié)。
三更的雨把青石板洗成明鏡。李云舒捧著茶盤穿過回廊,聽見月洞門后有人輕唱:"他教我收余恨、免嬌嗔..."殘燈映出張云雷側(cè)影,大褂水袖垂在濕漉漉的石階上。
"《鎖麟囊》的腔,配的倒是《柳迎春》的詞?"她將姜茶擱在美人靠上。
他轉(zhuǎn)身時眼里汪著燭火:"李老板聽差了,這是新編的《尋燈記》。"茶霧升騰間,燈影突然搖曳——王九龍的煎餅車撞歪了晾衣桿,十幾件大褂如彩云般撲進(jìn)雨幕。
救衣裳的場面亂了套。燒餅舉著啞鈴當(dāng)熨斗,周九良彈三弦催干布料,郭麒麟的煎餅車噴出熱風(fēng)。李云舒的銀剪翻飛間,突然扯住張云雷的衣帶:"別動!"
他僵在半步之遙,看她剪開纏住翡翠扳指的絲線。孟鶴堂的驚呼炸響:"完犢子!欒隊的賬本掉炭盆了!"
火舌卷著紙頁起舞時,張云雷的水袖已浸透茶湯。他揮袖滅火的剎那,李云舒瞥見他中衣上自己繡的玉蘭——原該在衣襟的,此刻正在心口處綻放。
欒云平舉著燒焦的賬本冷笑:"縱火罪,扣..."忽然頓住——殘頁上浮現(xiàn)焦褐繪制的玉蘭圖,恰與李云舒燈上的紋樣呼應(yīng)。
"天意。"張云雷轉(zhuǎn)著扳指輕笑,"欒隊該把這頁裱起來,當(dāng)鎮(zhèn)社之寶。"
夜雨初歇時,李云舒發(fā)現(xiàn)妝匣里多了塊翡翠鎮(zhèn)紙。燈光映照下,內(nèi)里絮狀紋路竟是她修補過的云紋大褂圖樣。更深處,一瓣茉莉懸在冰種翡翠里,像被封存的心事。
彩蛋
1. 三日后,燒焦賬本在琉璃廠拍出天價,題名《火浣玉蘭圖》
2. 周九良的三弦莫名多了段《鎖麟囊》變調(diào),琴箱內(nèi)檢出陳皮殘渣
3. 孟鶴堂的破大褂被匿名修補,袖口云紋里藏"雷"字暗繡
4. 郭麒麟煎餅車改裝烘干機,首單客戶是捧著濕算盤的欒云平
(五更梆子響時,玉蘭燈忽明忽滅。有人見張云雷在燈下提筆,將《尋燈記》工尺譜寫在翡翠鎮(zhèn)紙的錦盒內(nèi)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