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尚角"為何護燭火?"
他終于開口,聲音比劍鋒更冷。
青蓿睫毛顫了顫,血珠從眉骨滑落。
青蓿"不是說,角宮...忌見黑...?"
宮尚角瞳孔驟縮。
三日前他在長老院說的原話是"角宮夜不燃燈者,以奸細論處",此刻卻成了女子拼死護火的緣由。
他俯身欲探她腕脈,忽見那截蒼白手臂內(nèi)側有道陳年燙傷,形若半枚殘月。
暗衛(wèi)的劍鞘突然輕叩門框。
青蓿在劇痛中望見宮尚角縮回的手,玄色廣袖拂過她染血的指尖。
廊外傳來五聲鷓鴣啼,那是催他離去的暗號。
她聽著腳步聲漸遠,終于放任自己沉入黑暗,最后一絲意識停留在男人腰間玉玨的輕響。
宮尚角“叫大夫來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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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的血腥氣滲進青蓿夢魘。
她看見上官淺吊在刑架上,嫁衣破口處露出森森白骨。
少女腕間銀鈴卻仍在叮咚作響。
她聽見上官淺笑得癡狂,忽然輕聲對她說。
上官淺"角公子拿烙鐵燙我胸口時,眼睛看的可是你廂房方向。"
那個模樣,好似在說,下一個在這永不見天日的地牢的,就是你。
青蓿猛然驚醒,冷汗浸透三重藥紗。
宮尚角立在榻邊擦拭彎刀,月光將他的影子切成碎片投在幔帳上。
她望著他腕間新?lián)Q的墨玉珠串,突然想起黑暗中最先感知到的總是玉器輕碰聲。
宮尚角"喝藥。"
藥碗擱在榻邊小幾,騰起的熱氣模糊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青蓿伸手去接,露出纏滿紗布的掌心。
宮尚角突然捏住她下巴,將湯藥直接灌進她喉間。
褐色的汁液順著脖頸流進衣領,青蓿嗆得眼眶發(fā)紅也不掙扎。
直到碗底現(xiàn)出殘渣,宮尚角才松手凝視她濕漉漉的睫毛。
宮尚角"你知道嗎?那一劍若是稍偏半分,你可就死了。"他忽然發(fā)問。
青蓿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柄鑲著孔雀石的匕首仍卡在妝奩縫隙里。
她低頭盯著錦被上的纏枝蓮紋,聲音輕得像雪落。
青蓿“我說了,我不會武功,所以我怎會知道?”
宮尚角猛地起身,藥碗被廣袖掃落在地。
碎瓷濺到青蓿赤裸的足尖,她瑟縮著將腳收進被褥,卻聽見玉玨撞擊聲突然逼近。
男人帶著松香的氣息籠罩下來,指尖按在她肋下劍傷處。
宮尚角"疼嗎?"
青蓿蒼白的唇彎了彎,這個未成型的笑被宮尚角用拇指碾碎。
他加重手上力道,直到紗布滲出新鮮血色,卻見女子始終睜著秋水般的眸子,仿佛這具身子不是她的。
更漏聲穿過三重門扉,宮尚角甩開手走向殿外。
月光在他玄色大氅上流淌,青蓿望著那道孤影跨過門檻,忽然輕聲道。
青蓿"公子夜安。"
玉玨聲戛然而止。
隨后,宮尚角的身影便融進黑夜之中。
青蓿被身上疼痛折磨,她在想,該如何讓宮尚角信任她。
此人心思太沉重,除宮門之外的人都會忌憚,她若是想讓宮尚角以誠相待,怕是難如登天。
想到這,青蓿就愈發(fā)覺得此后路難走。
可她本就是死過一回的魂魄,還有什么好怕的呢?